第590章、大结局VIII

姐姐牛翠的居所是一栋幽静的别墅，豪华的装修、各种高科技设备一应俱全， 两个仿生人管家照看着这里的一切， 牛山和小桃在松软的沙发上坐下，一个仿生人端上浓香的茶饮，牛山环顾四周， 颇具科幻色彩的设施，让牛山在这新时代的居所中找不到一点可以缅怀过去的影子， 女儿牛思娴和姐姐牛翠在对面沙发坐下，牛思娴介绍说： “之前的小周村，已经变成了一片工业化农产品基地，供应着整个d市的农粮需求，现在粮食蔬菜的生产都依靠超级能源实现了智能工业化，几十层高的车间，一年四季按需模拟日照和温控，一个工业基地的产能就足以满足一个大型城市的需求” 牛山恍然点头，姐姐牛翠见牛山似乎十分在意家里的摆设，不禁略显得意道： “你爷爷离开后，我们备受原来国家的关照，咱们这最先过上了优越的生活，虽说现在好东西大家也都能享用得到，不过你爷爷极高的荣誉指数还是带来了一点额外的好处，至少咱们这栋别墅配置还是比普通人高出不少的” 牛山正感到一丝欣慰，却又听姐姐没好气的追了一句： “这也算你那个死鬼爷爷对这家里为数不多的贡献了” 牛山一阵尴尬，女儿牛思娴连忙笑着说： “姑姑，我爸爸是如今整个世界的大英雄” 年迈的牛翠越发不屑的摇头道： “他是谁的英雄，也改变不了抛弃父母不顾的现实，也许他是全世界的恩人，但却永远亏欠这个家、亏欠养育他的父母” 牛思娴皱眉看向牛山，牛山无奈的微笑道： “姑奶奶说的没错，这些都是爷爷应尽的本分，是他亏欠你们的” 牛翠目光空洞的摇头道： “与我无关，他亏欠的是父母，我永远也忘不了二老直到最后一刻也无法瞑目的眼神，哪怕他只是回来看望一眼，就一眼，也不至于……” 年迈的姐姐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低头呜呜抽泣， 牛山的心像是被鞭子抽打一般痛苦难熬…… 在牛翠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明节， 一早，几人乘车来到一处山前，四周茂密的山林就像个森林公园， 牛思娴搀扶着牛翠，小桃挽着牛山，另一个仿生人搀扶着神志不太清醒的秦威， 六人经过一段步行，穿过潺潺流水的小溪，爬上一处坡道，来到一个避风的山坳， 山坳中三三两两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各自在跟前的大树下恭敬的摆放贡品，偶尔有阵阵哭声传来， 一路上，牛山的神色越发悲切，仿佛越是接近前方，就离那个无可挽回的事实越近！ 牛思娴眼见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隐忧， 终于，牛山在姐姐和女儿牛思娴的带领下，来到一小片开阔地， 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矗立眼前， 大树下，立着一面特殊材料制成的铭牌， 乍看上去，除了纤薄，铭牌与牛山时代的墓碑似乎区别不大， 但是细看之下，黑白照片下方，关于已故者生平介绍的“碑文”始终在缓慢滚动着播出， 牛思娴和牛翠打开随身携带过来的包裹，两人开始忙活着在跟前摆放贡品， 牛山先是站在一边茫然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阵，等他盯着滚动出现的碑文缓缓明白过来，确认了眼前的确是那个已经无可挽回的事实，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牛翠和牛思娴两人还在低头摆放贡品，牛山突然冲上前，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粗壮的树干嚎啕大哭！ 神志始终不太清醒的秦威被吓了一跳，牛翠也起身满脸惊愕的看着牛山， 牛山仅剩的理智下，明白姐姐就在身边，他什么也不能说，连一声爸妈也不能喊，只能十指紧扣树皮，把脸贴在树干上失声痛哭！ 子欲养而亲不待，在牛山这里变的十分具体！ 牛思娴紧张中连忙上前搀扶着牛翠，牛翠诧异道：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在牛翠看来，明明是见都没见过的太爷爷和重孙子，何至于哭的如此惨烈！ 牛思娴紧张的帮着姑姑摆好贡品，简单一番祭拜过后，原本牛翠还想在四周收拾整理一番，牛思娴看着一直痛哭不止的父亲，连忙叮嘱着说： “姑姑，今年就让小山安顿后面的事吧，今天风大，您二老先回去吧” 没等牛翠反应过来，牛思娴勾勾手指，一辆穿梭机飘然而至， 三两下打发着姑姑一家登上穿梭机，再抬手一挥，穿梭机渐渐远离， 直到此时，牛山才终于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 “爸！妈！儿子不孝……儿子不孝！我对不起你们……” 牛思娴和小桃分别站在左右，各自沉默不语。 …… 碧空白云飘荡，山风吹拂着树林涛涛作响， 牛山倚靠在大树下坐着，双眼红肿的眺望着远方， “其他人，都还好么？” 沉默良久的牛山突然一句询问，牛思娴不解道： “您具体指谁？” 此时的牛山，已经不再畏惧知道任何人的近况了，他想了想随口说： “比如老贺他们，都还好么？” 牛思娴恍然道： “哦，他们四人都已经退休了，早些年也都离开了沈家，估计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吧，如今……很流行旅居，各地都有充沛的资源，随意去往一个向往的地方，只要愿意，一连几年都可以在那生活的很好，然后再前往下一站” 牛山点头喃喃道： “那大概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吧，倒也不用一个个关心了” 牛思娴笑了笑说： “个别人也不太一样，也总有如您一样，愿意献身新世界的人们，比如王远东王叔叔，他现在虽然也早到了退休的年纪，但仍担任着联盟的顾问，是航运与物流系统优化的主导者” 牛山颇感惊奇，牛思娴继续说道： “还有陈利军陈伯伯，他现在也仍然是大联盟的安全顾问” 牛山笑了笑： “倒也都是他们的老本行” 牛思娴笑道： “不仅是老一辈，在您和长辈们当年打下的基础上，许多年轻人也都接续了下来，如今在全球各地都有很多杰出的后辈，在各行各业贡献着自己卓越的天份” 牛山越发欣慰的看着女儿： “嗯，比如我的思娴，如今已经是大联盟的常任议员了，很了不起啊” 牛思娴淡然笑了笑说： “我倒也没什么很特别的本事，更多算是得到您和妈妈家族的关照吧，要说真的了不起，我们的议长大人才是真的了不起，就是在他的多方努力下，才最终促成了大联盟的成立” 说到这，牛思娴难掩自己分外仰慕的神情，继续说道： “如果说您是新世界的奠基者，那他就是把新世界发扬光大的继承者” 牛山微微皱眉，看着年过四旬的女儿眼中露出几分少女的光芒，不禁随口道： “你说的那个爱而不得……该不会就是这位议长大人吧” 牛思娴一惊，顿时眼神慌乱道： “父亲您怎么……突然说到我这来了，不是说其他人么” 牛山擦擦先前哭红的眼角，摇头轻哼道： “你们这位大议长，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至于连我的女儿也看不上吧，有机会我倒也真想见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牛思娴连忙尴尬的说： “父亲您不要这样说他，议长大人几乎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个新世界，他非常勤恳忙碌，我即便身为常任议员，与他也很难常见” 见女儿处处维护对方，牛山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又看一眼小桃，随即想起张博士之前的说辞，越发不解道： “那个宋应……到底是什么情况？张博士为什么说小桃是他的遗产，后来却又不肯明确他是否还在世？” 牛思娴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谨慎的回道： “这个……之后还是让张博士为您解释吧，我恐怕也说不了那么清楚” 看着女儿为难的神情，牛山越发感到不解…… 中午，回到姐姐牛翠的居所，吃过午饭，牛山已打算告别离去， 站在别墅门前，年迈的牛翠拉着牛山的手叮嘱说： “如果将来再见到你爷爷，告诉他，这个家还在，我还活着” 牛山看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略微犹豫过后，语重心长道： “姑奶奶，别等了，或许他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旧时代” 身旁的女儿诧异的看着牛山，牛翠也惊讶的盯着他质问：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爷爷” 牛山淡然道： “他当年终究是一个能力有限的年轻人，轻易向别人承诺了生的希望，却未能兑现诺言，最终招致杀身之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可怜他身边那些姑娘也都跟着遭受连累，不得不面临和他一样的人生遗憾，还让太爷爷、太奶奶抱憾终生……如果真的死了，倒也干净” 一直对弟弟颇有不满的牛翠，此时听着牛山的说辞，顿时声音颤抖道： “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牛山淡然的点头： “嗯，知道！” 女儿牛思娴顿时紧张的看着牛山，牛山朝牛翠轻声说： “他确实是死了，不必再挂念他了” 一瞬间，年迈的牛翠老泪纵横…… 午后的阳光下，圆滚滚的穿梭机前，小桃与牛山并肩而立， 牛思娴回望一眼远处的别墅，神色伤感的说： “爸，您没必要这样” 牛山摇摇头说： “终究不能相认，而且等你妈妈她们回来，我也无法带她们回到这个所谓的家，无尽的牵挂只会徒增苦闷，人总有一死，不如让她就此放下吧” 牛思娴沉默不语，牛山再次沉重的感叹一声说： “就这样吧，已经见过你姑姑了，也看到她被这个新世界照顾的很好，我可以放心了” 女儿沉默一阵，满眼无奈的问： “那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牛山理所当然的说： “回到格尔曼，等你妈妈她们回来，然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你和召南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姑姑也可以安度晚年，这世界不再需要我们了，旧世界的幸存者，就应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安安静静聊此余生！” 女儿眼角泛红的看着牛山，牛山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 “去忙你自己的吧，有小桃在身边，我们可以自己返回格尔曼，不用送我了” “爸爸” 牛思娴略带哽咽的轻喊一声，挽起牛山的胳膊，牛山安慰着拍拍她的手说： “放心，我很好，你有空就可以来格尔曼看看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见到你妈妈了，另外，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我不相信那位议长大人眼光就这么高，连我的女儿都看不上” 听此，牛思娴苦闷的笑了笑： “如果能在一起，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何必还会等到这个年纪” 听女儿终于大方承认了，牛山笑道： “那他成家了么？” 牛思娴摇摇头： “我说过，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新世界，至今他年过半百，只顾操劳，从未婚娶” 牛山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屁话，我理想中的新世界，可不是让大家去当和尚、当尼姑” 牛山刚说完心里一阵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当着女儿的面说这种粗话， 牛思娴笑了笑回道： “爸，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能与他一起共事，我已经很满足了，您回去之后，代我向张伯伯问好” 见女儿明显在故意岔开话题，牛山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再看一眼远处姐姐的居所，和女儿再次道别，与小桃两人一起登上了穿梭机， 临出发前，牛山再次叮嘱： “如果有你三娘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牛思娴看一眼牛山身旁的小桃，点头道： “我知道了，会认真收集各方消息，一有结果就告诉您” 牛山稍感安心的点头，穿梭机缓缓抬升驶离…… 望着后面渐渐远去的城市，牛山心思沉重的嘟囔着： “父母不在了，小周村也不在了，老宅也没了，她……似乎也不在这里！” 看着牛山失落的神情，小桃在一旁轻声问： “她？主人是说……我的源身么？那个叫桃桃的姑娘？” 牛山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小桃想了想说： “主人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四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是一个老太婆了” 牛山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盯着小桃不满道： “你说什么” 小桃理所当然道： “我说的是事实啊，按照系统提供的数据，她现在已经六十多岁，可不就是老太婆么？人类的衰老不可避免，仿生人却可以永恒，主人已经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执意寻找她呢？” 牛山盯着小桃不悦道： “仿生人对自己的源身都没有起码的敬畏么？” 小桃一愣，想了想说： “除了外形源于她，她与我确实没有任何其他关系了，我为什么要敬畏？我只会敬畏自己的主人” 牛山冷冷道： “如果你真的敬畏我，就在你的敬畏名单里再加一笔吧，她可是我妻子，我必须找到她！” 小桃平静的哦了一声，随即又问： “那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牛山坚决道： “一直找，总会找到的，在我生活的年代，一个人想要完全沉入人海都不那么容易，何况是现在” 小桃皱起眉头说： “那如果找到了，她已经老态龙钟，主人又当如何？” 牛山眼神瞬间变得忧伤，却仍喃喃道： “不管她变成怎样，都是我的妻子” 小桃想了想，又随口问： “那……如果她早已嫁人了呢？” 这回，牛山心头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在离开的最后时刻，匆忙间曾叮嘱桃桃： “你年纪还小，未来的岁月很长……如果遇到了好男子……就好好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吧！” 牛山一阵心如刀绞， 无尽纠结中，他难以想象桃桃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四十多年， 如果她始终孤身一人，那份孤单与寂寞将何其痛苦，牛山不忍面对， 如果她真的已与别人结为夫妻，牛山理智上希望自己能为她高兴，可胸口却又难以抑制的隐隐作痛…… 一旁的小桃还在追问： “所以主人打算怎样呢？” 牛山突然转头没好气道：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看出牛山似乎真的生气了，小桃连忙嬉笑道： “只是对人类的感情比较好奇而已” 牛山终究没有回答她，而是岔开话题说： “别好奇我的事了，说说你自己吧，你对自己诞生前后的事情有了解么？” 小桃歪着脑袋回： “诞生后的事情当然都知道啊，至于诞生前的事……只能通过系统上的数据记载去了解” 牛山又不甘心的问：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创造出来么？为什么张博士说你是宋应的遗产？” 小桃理所当然的回： “人类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创造出来么？” 牛山一时哑然，小桃笑着说： “在这点上，仿生人和人类是一样的呀，我想大概只是有人需要我，我才会被创造出来吧” “你见过宋应么？” “见过，一个还算不错的家伙” “家伙？你……你是什么时候被创造出来的？” “2047年，现在已经20周岁咯，是大姑娘了” “仿生人也讲究年龄？” “为了和人类共情嘛，只是我们既不会生长，也不会衰老而已” “而已？说的很凡尔赛啊” “我没那个意思呀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