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贪(一)

（许昊第一梦) 泗水县宋家家主宋清添了一个二公子。 宋家世代经商，到宋清这一代已经是泗水县两大商贾世家之一。 小儿子的到来让宋清喜上眉梢，家族事业蒸蒸日上，妻子贤良淑德，大儿子宋河聪明伶俐，如今又有了一个小儿子，宋清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 不过，老天爷好像还没有停止对宋清的眷顾。 小儿子宋学自小就表现出了他的不凡。 周岁抓周时，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宋学穿着露屁股的红肚兜，愣是爬过了周围早已经摆放好的各样物品，一路爬到宋清身边。 宋学小手抓住宋清的衣摆，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宋清不解，俯下身子，抱起小宋学。 谁料下一刻怀里的小宋学竟然一把抓住宋清刚刚从管家手里拿过来的账本，喜笑颜开。 宋清大悦，手下人也纷纷祝贺，称赞宋老爷生了一個做生意的神童。 仿佛真的是应了这句称赞，长大后的小宋学真的表现出了经商的天赋。 各种算学一学就会，各柜上老掌柜的绝活更是一点就通，五岁就掌握了很多掌柜一辈子都学不会的袖里吞金。 到十三岁的时候，宋学已经亲自执掌了家里的几处店铺，把生意经营的十分红火。 这一日，从店铺归来的宋学带着几分得意来找父亲宋清，他刚刚实现了新接手店铺的扭亏为盈，少年心性自然要到父亲这里炫耀一番。 父亲宋清恰与大哥宋河正在谈话。 宋学一跨进门，就得意洋洋地向两个人炫耀了自己的商业手段，怎么才让后街那个老店起死回生的。 宋清听完，抚须笑道：“学儿做的不错，不愧是老天爷赐给我宋家的麒麟子，有了学儿，我宋家生意无忧矣。” 宋学听完心里美滋滋的，面上还是谦虚了几句。 却听见宋清夸完宋学，又对着宋河说道：“河儿，日后你继承了家业，凡是都要与你弟弟好好商量，你们兄弟二人齐心，我们宋家才能长盛不衰。” 宋河恭恭敬敬应是。 宋学却愣住了。 他捕捉到了父亲的一句话： “日后你继承了家业……” 十三岁的宋学以前从来没思考过这件事情，但是今天父亲点明，他突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看向宋河，后者一脸温和地看着他。 从小大哥就是这么温良恭俭，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第一时间想起自己。 但现在看着哥哥那张温和的脸时，宋学突然有了一种烦躁的感觉。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嫉妒。 …… 又过了两年，十五岁的宋学已经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郎，而十八岁的宋河已经是一个浑身透着活力与激情的青年人了。 这些年宋河已经开始接手家族的主要事物，尤其是一年两次的外州运货已经是宋河在负责了。 而宋学则是负责家里的生意。 外人看来宋家两个好儿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亲密无间。 但是宋学却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对于宋家家业的贪欲和对大哥的嫉妒并没有消逝，反而愈发强烈。 这种欲望灼烧着宋学的内心，让他夜不能寐。 这一天，刚从乡下店铺查完账出来的宋学来到一处茶摊歇脚。 正思索着店铺生意的宋学突然被隔壁一桌人的谈话吸引了。 谈话的两人并非是本地人，而是从邻州来的商人，用的是邻州方言，却难不住自幼经商的宋学。 待听清楚两人的话语时，宋学大惊失色，立即翻身上马往家里赶。 原来二人说的是去邻州的一条山道上刚刚盘踞了一伙儿穷凶极恶的土匪，只要有人经过，一定会杀人越货。 而那条山道，正是宋家运货的必经之路。 下午大哥宋河就要出发了！ 宋学死命地抽打着胯下的骏马。 终于在宋河出发前赶到了家里。 大哥宋河正在装货，看着一头汗水的宋学，笑着问道： “小弟，这是怎么了，怎么急出这么一脑门子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走上前来为宋学仔细擦拭。 宋学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哥，刚准备开口告诉他山匪的事，却突兀地停住了。 大哥笑容恬淡，但在正午的阳光下却显得很是刺眼。 好像散发着光芒的大哥挡住了身后的景象，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宋学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爬上了他的心头。 宋学未说出口的话语变了样。 “没，没什么，大哥，我就是想到又是几个月见不到你，就想着早点回来送送你。” 听到宋学这么说，宋河的笑容更加温和了，他摸了摸宋学的头：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有什么好送的，小弟你可已经是大小伙子了，毋要女子作态。好好看家，我过一段时日就回来了。” 说罢，翻身上马，招呼后面的马队，往门外走去。 宋学看着大哥的背影，一股愧疚涌上心头，突然又大喊道： “大哥！” 马上的宋河闻言，回过头疑惑道： “又怎么了？” 宋学看着他，内心的贪欲和道德在剧烈地争斗。 最终，宋学只是说了一句： “一路平安，大哥！” 宋河摆摆手，骑马远去。 这一夜，宋学一夜未眠，泪水打湿了枕头。 但宋河却再也没有回来。 …… 又三年，宋学娶临县大户周氏女为妻，正式接手家业。 宋家生意更进一步，已经隐隐有超过本县另一大商家马家的趋势。 同年，宋学急于求成，开始染指赌坊、妓院、高利贷等生意。 宋清得知，连夜将宋学叫到祖宗祠堂。 父子二人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宋学出来宣布，父亲宋清正式卸去宋氏家主一职，由自己接任家主。 老族长宋清感念祖宗福荫，决定后半生看护祖宗祠堂。 宋学宣布完，就派手下将宋家祠堂围起来，严禁任何人随便出入。 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宋清。 …… 又三年，宋学终于击败马家，成为泗水县第一大商家，马家破产，马家家主上吊而死。 转年，宋学得一子，取名宋彦。 宋彦自小聪明伶俐，且生性恬淡，恍惚间宋学觉得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哥的影子，于是愈发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