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女赌神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墨色浓淡的云山之下，映着初秋的深翠。 皇陵在骊山脚下，离咸阳城130多里，南依骊山，北临渭水。 秦始皇从执政的那一年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一直修了39年。 丞相李斯是陵墓的总设计师，少府令章邯是皇陵的总监工，前后征招了近80万人，工程之浩大史无前例。 当青姝看见李斯和章邯的时候，有点后悔为什么搞了那么多事才来皇陵。 没有哪个天启者敢贸然在皇陵动手，这两位秦始皇的重臣都是地藏境高手，还有数千卫戍皇陵的部队。 李斯四十多岁，玉树临风，儒雅俊逸，连青姝都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你是何人？你和邹奭先生是什么关系？”李斯问道，手里拿着刚才萧翰让卫兵递进来的邹奭的玉佩。 萧翰拱手施礼，偷眼瞟着旁边的章邯，“晚生乃邹奭先生门下欧阳修，见过丞相，见过大将军。” 李斯作为任务目标肯定是NPC，章邯是NPC还是天启者？ “你找我有什么事？”李斯又问，好像还没进入状态，得加点和他有利害关系的台词才行。 “晚生家师言到，秦宫之内，恐将有人祸乱天下！” 萧翰耸人听闻地蒙着台词，眼神还是瞄着章邯。 章邯和两名将军在谈什么事，根本就没看这边，萧翰心放下了一半。 看来章邯也是预设的NPC角色，他的作用只是加强李斯作为重要NPC的权重，让打李斯主意的人有所顾忌。 “素闻邹奭先生有预知未来之能，不知他指的是谁？”李斯终于上道。 萧翰继续顺着话题说编好的台词：“祸起萧墙，皆由阉人而起！” “邹奭先生说的可是中车府令？真乃当世高人也！”李斯惊叹道，赵高毫无疑问是他最大的威胁。 台词终于对上了，萧翰把一卷布帛递给李斯，那是从阎乐那里缴获的，“此乃赵高蓄谋加害丞相的证据。” 李斯疑惑地接过布帛，一张张翻阅，并不说话。 “赵高意图加害国之栋梁，不除此贼，其必窃国！”萧翰趁机拱火，他说的都是后来发生的史实，帝国大厦后来就是因赵高窃国而倾覆的。 “邹奭先生说的也是我最担心的，但赵高毕竟是中车府令，公子胡亥的老师，势力强大，如何除得？” “如何除得”四字很是玄妙，既可以理解为“怎么能杀”，也可以理解为“怎么才能杀”。 台词终于对上了，机不可失，必须直接梭哈。 “晚生自幼习武，尤精通专诸之术，或可为丞相分忧。”萧翰回答的是“怎么才能杀”而不是“怎么能杀”。 专诸是鱼肠剑的主人，因刺杀吴王僚而被誉为战国第一刺客，“专诸之术”即刺杀之术。 开导一位名垂青史的大师级人物，萧翰心里有一种满足感。 “你是说你能替本相除去此贼？”李斯激动地问道。 “正是，晚生取国贼首级如探囊取物。”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萧翰取出和氏璧，“此乃赵国国宝和氏璧，正是晚生自代王手中夺来。” 骤见赵国重宝，李斯先是一惊，而后喜出望外：“陛下亲至邯郸，遍寻此物而不得，你这是不世之功啊！” 王翦攻破邯郸后，嬴政确实是亲自去过一趟，有人说怀旧去了，原来是去找和氏璧。 萧翰将和氏璧双手呈上：“请丞相将此和氏璧敬献陛下，晚生三日内必除国贼！” 有和氏璧这么重要的东西为证，李斯对萧翰“取国贼首级如探囊取物”已深信不疑：“有劳壮士，为国除害，功在社稷，卿若功成，本相必向陛下为你请功！” “除贼安邦，匹夫有责，晚生就此别过！”萧翰慷慨激昂地说完，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台词对完了，和氏璧也交了出去，逻辑线已清晰，接下来的剧情就只剩下两幕，只要杀了赵高，就能见到秦始皇。 “何人？”皇陵外传来士兵的叫声。 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门外慢慢走进来三个人，三个黑衣人。 前面两个是曾经多次交手的老熟人，后面一位四十来岁，在归园客栈见过。 萧翰紧张地抓住青姝的手，惊慌失措，手脚发凉。 青姝镇定地拉着他，慢慢往后退，一直走到章邯身后。 “和氏璧已经给李斯了，我们身上没了他们要的东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青姝小声安慰道。 小菜鸟这才心神稍安，感叹大姐大的智慧与定力。 “那李斯会不会有危险啊？” 和氏璧就在李斯身上，万一被忍者抢去就前功尽弃了。 “李斯一个他们都未必打得过，再加上章邯，他们不是对手。” “那我们还呆在这儿干嘛？” “万一打起来就好玩了，两个地藏境诶。”青姝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个黑衣人走到还剩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了，并没有动手，开始说着蹩脚的中文，唧唧歪歪东拉西扯。 这是在和NPC蒙台词吗？台词早就让“欧阳修”对完了啊，再说你们几个手里什么道具也没有，能蒙出啥？ “没意思，咱们走。”青姝嘴角一撇，拽起萧翰进了临界舱。 她没想到的是，小菜鸟竟然在进临界舱前的几秒钟，对三个比他高不知道多少级的忍者发出了9枚飞镖和一块板砖。 - “夏无且”没再熬药，一个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发呆。 任务已不可能完成，他早已心灰意冷，苟等副本终结。 “哐哐哐！” 门环的敲门声把他从发呆状态中唤醒，“谁啊？” 拉开大门，看见萧翰和青姝，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更多的是兴奋。 “二位这是准备帮我杀赵高吗？”周文矩喜形于色。 他知道这俩人要么不来，来就一定和他的任务有关。 “如果我们帮你把赵高杀了……” 萧翰话刚说到一半，周文矩就迫不及待打断道：“不管你们认不认，我都是你们的朋友。” 他知道不能再说钱，不是因为提钱太俗，而是因为不管用，青姝根本就看不上。 所以他很聪明地打出了“友情”牌，友情有的时候是无价的。 朋友不朋友的，萧翰倒是无所谓，没经过时间的检验，“友情”这两个字太虚无缥缈。 萧翰没抱太大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赵高本来就必须杀，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说说赵高的情况吧，你肯定做了很多功课。”青姝波澜不惊地说。 有上次智取鞠武的经验，青姝明白了要战胜对手，首先需要了解对手的弱点，赵高是周文矩的任务目标，他一定研究过无数遍。 “赵高是赵国宗族，母亲触犯刑法在秦国服刑，他兄弟数人很小就净身在宫内干杂役。” “所以他恨秦国？”萧翰接茬道。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要说什么？” “宦官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是不能行人事，普通人有压力可以通过女人释放，他却不行，心中积郁无处排遣，必然会寻找特殊的宣泄口。” “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赌博，他的特殊的宣泄口就是赌博，他特别嗜赌。” “皇宫和家里都不能赌，他一定会去赌场。” “对，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偷偷去赌场。” “哪个赌场？” “全聚坊。” - 赌坊和女闾一样，都是人类历史上最早出现的行业之一。 许慎《说文解字》对“博”的解释：“博，局戏也。六箸十二棋子也。古者乌曹作博。” “博”的创始人乌曹是夏桀时期的官员，他发明的“六博”是一种“掷六箸为棋局、十二字相吃杀”的游戏。 战国时期赌风之盛，无以复加。无论是纨绔子弟还是贩夫走卒，文人雅士还是王公贵族，无不嗜赌。 “田忌赛马”其实就是赌马，大诗人屈原也是个赌徒，他的名篇《招魂》中，就用故国“有六博”来招亡魂。 此时咸阳的赌场已是回光返照，在后来李斯制定的法律中，赌博是犯法的，设赌、参赌都会被处以刑罚。 在咸阳众多赌坊中，全聚坊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最特别的，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每一位赌客都必须蒙面。 “那如何确定谁是赵高？”萧翰问道。 “他只玩骰子，他扔骰子的手法很特别，左手在空中晃三圈。”周文矩显然追踪了很久。 “是这样吗？” 青姝的左手在空中晃三圈，扔出了三个骰子。 “对，就是这样……” 周文矩突然不说话了，眼睛盯着桌上的骰子。 萧翰低头一看，三枚骰子，全部是6点。 豹子，而且是最大的豹子。 “有啥好奇怪的，很简单啊，本小姐想扔几点就几点。” 青姝说着，捞起骰子又随手一扔，三个1点。 再扔，三个2点…… 周文矩眼睛跟着骰子转，惊得没合上嘴。 “姐姐简直就是女赌神啊，太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萧翰回过神来，竖起了大拇指。 “小儿科嘛，这是练暗器的基本功。” 萧翰想起那位婀娜女忍者，“那些甩飞镖的忍者也行？” “能够精准地控制几十枚飞镖，当然也能精准控制骰子。” 青姝随手一扔，三枚骰子上下竖着叠在一起，只有1点。 萧翰看看桌上的骰子，又看看手上的忍者手套，想起往树桩发9枚飞镖才蒙中1枚的尴尬经历，琢磨着是不是也应该练练掷骰子。 “赵高喜欢赌，咱们就陪他赌。” “姐姐有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