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泥祭礼

乌宰看过去，发现是吴仁贵那小子。 他笑嘻嘻地走过来：“不愧是我兄弟，做事就是利索。” 乌宰朝底下示意道：“你们这，夜生活挺丰富的哈。你不去参加？” 他双手抓着石质栏杆，透过围栏的缝隙看向下面：“大人们可从不许我们参加。每次“归寓”的时候都把我们锁房间里。” 乌宰挑了挑眉：“所以你是偷溜出来的。” 他义正严词道：“不被发现就不算偷溜。” “你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看看大人的夜生活是怎样的？” “不，我是为了帮你逃出去。” “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益处吗？” “......” 吴仁贵沉默片刻，脸上的轻浮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些许迷茫，轻声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人总在教育小孩自己做不到的事。 “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跟我说要乐于助人，需要听话的时候跟我说要诚实守信。不贪心、不偷窃、不伤人...到头来他们自己没一个做得到的。 “只是怎样对自己有利，才提出怎样的要求。一旦指出他们的错误，只会满口“小孩不懂的”“你长大就懂了”——但你不说我怎么懂啊？ “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但我现在想通了。” 他抬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大人也会犯错，而我们则是一面镜子，现在是把他们投射到我们身上的希望反映回去，矫正他们过错的时候了！” “嘶咔——” 吴仁贵的脸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斜贯了半张脸，看上去狰狞可怖，他伸手摸了摸却浑不在意，反而咧嘴一笑。 “这是《黑白小子》的台词，帅气吧！” 少年的眼睛闪烁着星光。 ............ 吴渐元的双眼倒映着荧光，沉默地听着寓公例行宣讲。 “今天，是吴渐元“归寓”的大喜日子。就像北上的大雁南归，入海的鲑鱼洄游，远行的游子也终要回到家乡，这片哺育他长大的土地。” 一名容光焕发的老人站在榕树底下，神采奕奕地讲着话。 公寓的众人里一圈外一圈围着，越年老的越靠近里圈，全神贯注聆听着寓公的演讲，也是神色激动，时不时向今晚的主角——站在里圈的吴渐元投去兴奋的视线。 “每一片脱离大树的叶子，都会被尘世的喧嚣迷乱双眼，有那么片刻不知何去何从，迷失自己。我们对此一向报以宽容，任由他们外出闯荡，因为我们知道，无论他们走得多长、离得多远，最终，还是会意识到自身的真实，听从内心的呼唤，随着春风回到大树的怀里。” 吴渐元神情复杂，他离开了四年，最后还是没法逃离故乡的呼唤。 “因为，我们和他们，大树的人和外面的人，是不一样的！那些目光短浅的短命种，在身居时间长河的我们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我们眨眼过后，无论是依托钱财的奇观，还是建立人心的法律，都会风化腐蚀。 “唯有我们，依旧长存！” 人群立即欢呼起来，叫嚷着听不清的人话，片刻后寓公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并且，渐元这次的归寓，还带回了礼物——一男二女。之后，我们会在大树的见证下，举行“春泥祭礼”，让他们无意义的一生得到体现，实现他们的人生价值。” 演讲结束，寓公慈祥地看向吴渐元，说：“渐元，你还有什么要跟大家说的吗？” 吴渐元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就不耽搁太多时间了，大家跟我一起去举行仪式吧。” 寓公凝视片刻，点了点头。 一名高大男子越众而出，拍了拍吴渐元肩膀，举手高呼：“向大树呈上祭品！” 吴渐元和男子并肩往公寓走去，众人都给两人让开道路，其它青壮年也尾随两人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目的地走去。 见吴渐元板着脸的样子，男人安慰道：“其中一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放心，你家还有“植树名额”，你还带了祭品回来，只要让她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就好了。” 吴渐元看了眼高他一头的男人，勉强笑道：“东叔说的是。只要我去说服她就行了。” 东叔感叹了道：“小春应该会挺伤心吧，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她也没法再长大了。” 吴渐元说：“就算结婚了，我也会一直把小春当妹妹看待的。” 东叔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了305房前。 吴渐元提议说：“东叔，房间那么小，这么多人进去也不好施展，我觉得就我们两个进去吧，也比较方便。” 东叔点头道：“也好。”他转头对众人说：“你们在门外守着，可不要吓到渐元的小女友了。” 众人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 随后两人进去，随手把门带上，往里间走去。 从窗帘透入的光被众人挡住后，使得房内更为漆黑，但公寓房间的构造都大同小异，再加上这里简洁整齐，所以东叔也并未觉得寸步难行。 在黑暗中，吴渐元说：“以防万一，我们先去厨房拿绳子把她们绑起来吧。” 东叔说：“用不着吧，两个女人和一个少年，还是昏睡着的，我一手两个直接就拎出来了。” 吴渐元苦笑道：“申怡性子比较倔，我怕她挣扎起来伤到自己。还是先绑住比较方便。” 原来是为女友着想啊。东叔也就没坚持了。虽然他还挺喜欢看到那些人乱窜挣扎的恐惧模样，但毕竟有吴渐元的女友在，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同伴，那还是下手轻点。 “那好吧。” 吴渐元领着他推开厨房的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 ——窗户敞开着，水池的龙头开着哗哗的流，而常驻灶台前的父亲身影却不见了！ 东叔没有察觉异常，大步踏进来问道：“绳子放哪了？” “额，应该放那个柜子里。” 吴渐元回过神来，指向一边的柜子，东叔立即大步迈过去蹲下来打开柜子翻找起绳子。 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悄然关上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