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山河村居图

我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胸口，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将我紧紧包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 过了一会儿，我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开始思考这一切的可能性。那个快递员的样子和声音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情，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噩梦，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于是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入睡。 但是，我无法入睡，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思绪不断地回到那个快递员身上。也许我真的看到了那个快递员，也许他真的存在。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的声音，声音很轻，但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想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但又不敢起身。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无法动弹。 过了一会儿，等到声音消失了，心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心里却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第二天早上，当我走出卧室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被自己扔在桌子上的伏兵甲马，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东西能通阴阳的说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昨天的经历，说不定是跟这东西有关。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就接到了黄连虎的电话，他说关于岗荣村的具体位置有了线索，也不知是从哪儿收来一幅古画，据说是花了大价钱，那古画中所描绘的场景，很符合岗荣村所在的位置地形。 我随即就来到了黄连虎的住处，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院，里面的建筑风格典雅别致，充满了历史韵味。开门的是他老婆，人很客气，说话也很文雅。听她说黄连虎在内地也有产业，这处地方也是他买下的其中一处住宅。 我跟着黄连虎的老婆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里摆放着一些古玩和字画，显示出主人的品味和爱好。 同时我也见到了一位老熟人，那就是潘家园开古董店的金牙。还是经我二叔介绍认识的，我以前去古玩城受东西，没少和他打交道。这人可有意思了，他嘴里的金牙就像是祖传的一样，因为他爸就是金牙。我还拿这个调侃过他，只是后来才知道他爸那颗牙，是牙齿蛀掉之后才镶上去的，而且那会儿流行镶金牙，显得阔气。 而他自己那颗门牙，是上学那会儿骑车摔的，镶的也是合金牙。 可是附近人管他爸叫金牙叫顺了嘴，也给他起了这么个名，非说说他那个是白金。然后就管他叫小金牙，后来长大了就叫大金牙，管他爸叫老金牙。 “呦呵！孟爷，您怎么也来这儿了？”金牙一见我也很惊讶，俩人一聊才知道，是黄连虎花大价钱收了好东西，可是又怕自己看走眼，所以想找个资深的行家来瞧瞧，看看东西的真假和来历。本来是想找我二叔来的，可是他太忙没工夫，这才打电话把金牙找来的。 我把自己我昨晚的遭遇跟他说了，金牙听的啧啧称奇说：“哎呦，你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我就知道这事儿。听说在神话传说中有一种甲马神行术，这可是古代脚夫们用的一种奇术啊！有人说用了这法子能缩地成寸，一步百丈，好像能突破某种空间障碍，走的还是阴间路呢！ 孟爷，您可不知道，这快递啊，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周文王那会儿就有了。那会儿送快递的驿卒，用步行或者驴子送信送东西，二三十里内有庐和宿提供吃住。后来到了秦汉那会儿，出现了加急配送叫驰传，驰传有专用的驰骋道路，和现在的高速公路是一样的。 而且唐朝那会儿，就能做到三日必达了，要是超时还得掉脑袋呢。杨贵妃喜欢的荔枝，从广东摘下三天就能送到陕西，这得是什么速度啊！ 到了宋代，更是出现了日行五百里的特快专递。再后来明朝出现了国际性质的侨批局，清代时期的驿站有两千多处，镖局更是遍地丛生。 不过，民间传说有的驿卒会在腿上绑上甲马，走阴间路有鬼神助行。这说法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听了也是禁不住感叹，还得是老祖宗的东西好啊，但是这甲马神行通阴阳的说法，也确实玄乎。 我们正说着话，就瞧见黄连虎拿着一个卷轴盒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我们俩都在就笑着打招呼“哟，两位都嚟咗，啱好，我啱啱得到一幅好画，你哋帮我睇下。” 黄连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古画卷，在桌子上轻轻地摊开。画中一位手持佛尘的道士盘膝而坐，四周林木错落有致，视野之中有振翅欲飞的羽鹤，层峦叠嶂的山峰，隐现于茫茫云雾之中。迷蒙的雾气让整幅画的氛围显得宁静平和。 这幅古画卷以一座阁楼为中心，向两侧山川自然展开，下面群山环抱，整体外圆内方，外面被廊墙围绕。画中的别墅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古朴端庄，整幅画的风水也是典型的龙之气脉。 阁楼后面的整座大山宛如一张龙形巨口，将别墅吞入其中，沿着山形水势，在天地之间游走，而那些散落在山间的一个个茅舍，就好像散落出来的碎片。 门外行云掠过山林，流水绕过门前，小舟浮于河上，艄公摇橹而过。远处山坡上花开万朵，院子里仙鹤漫步，闲适悠然，呈现出一派宁静空灵的禅意景象。 古画采用了散点透视构图，通过俯视的角度，以居于画面右侧的别墅为一边的金牙左看看右瞧瞧，不时的用鼻子闻闻，还用手电四处打光，最后眼睛瞪得溜圆儿，直接把我拉倒一边，拍着大腿说“我说孟爷！小心着点，别摸坏喽，这东西可真是不一般呐！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么名贵的物件儿！” 我说“金爷，你也是倒腾古玩的行家。没见过字画？这有啥稀奇的？” 金牙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对我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字画啊，这是唐朝时期吴道子的山河村居图，其价值不可估量。” 我有些茫然，就问他“我见识浅薄，您给说说，这东西有啥稀奇的？什么叫价值不可估量？怎么看着都是一幅平平无奇的画，就是看着复杂了些，它到底贵在哪儿？” 金牙摇着头说“哎呀，孟爷，您不知道啊，这吴道子可是唐朝时期的画圣，他主要是画人物，线描方法很独特，有句成语叫“吴带当风”，说的就是这个人画的衣纹漂亮。不过可惜的是，他画的都是壁画，一般是在寺庙墙壁上作画，时间长了，那些寺庙倒塌，他的画作也就不存于世了。 当然，后世也有一些关于吴道子壁画的纸稿，也就是所谓的粉本，流传过一段时间，历史上有人也说他曾画过山水，但很少有人见过是什么样子，所以这幅画儿就很难得了。 而且这整幅画所有地方的价值都是奇高，就先说这上面的落款儿吧，上面有很多历朝历代名家的章，还有皇上盖的玉玺和撰写的跋文。你看边上，“唐吴道子山河村居图”这几个字，就是宋徽宗赵佶写上的！里面这个印章，那是乾隆爷刻上的“乾隆御览之宝”！” 我看的连连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上面的印章太多了，跟弹幕似的。” “嘿，您瞧瞧这些章子，看着就不一般啊！这可是采用最顶级的龙泉印泥制作的。那是以前皇上的专用印泥，制作工艺和流程极为复杂。 就拿抽藕丝这一步来说吧，藕丝也不是普通的藕丝，必须是用每年八月长于深水区的藕梗，这种藕梗抽出来的丝，弹力和韧性都是最好的。但是抽丝的过程，非常考验人的耐心，五千斤梗里只能抽到一两藕丝。一个人不吃不喝干一天，抽出来的丝，甚至都压不上称。需要一个村子的人耗时一周，才能抽足二两丝。 抽上来的丝，要进行一年的阴干才能用。 再有就是印油，用蓖麻油、菜油和茶油调制，虽然都是普通的材料，但调制的方法也很特殊。需要放置在屋顶晾晒至少八年，吸收日月精华，集天地灵气，让印油变得稠厚拉丝之后，再加入珍珠粉、藏红花、麝香、朱砂等几十种名贵药材放在一起，与阴干十二个月的藕丝搅拌在一起，反复捶打，直到所有材料彻底融合成一体，最后静置六个月，这才能制成顶级的龙泉印泥。 这种印泥贴在纸上，水泡不烂，火烧都会留下痕迹，历经上千年都不会褪色消失。” 我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叹“想不到，一个印泥的工序，竟然繁琐到这种程度。” 金牙继续道“不仅如此，这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呢！就说这幅画用的纸吧，那可不是一般的纸。这纸用的是正宗的安徽泾县宣纸，这种纸是用当地的沙田稻草和青檀皮，经过几十道工序制作而成的。 这青檀皮的特点是纤维坚韧细长、粗细均匀，吸附墨性好。沙田稻草杆高结少，灰粪杂质少，让宣纸更绵软。然后用孔竹捞出，层层叠在一起，放平压实挤出水分，晾干晒纸，最后需要用手将宣纸分离，这一步的力道很难掌握，手劲大了纸张破损，手劲小了揭不开，单单练捞纸的手法，就得是五年以上的工匠才能完成。 像这种大小的纸张，需要三五人一起把宣纸抹平在石板上，每张纸用刷子正反22刷，不能多也不能少，一般工匠没有十几年的经验，根本做不出来。最终的成品宣纸，纹理清晰百折不损，质地绵韧，墨韵清晰，这种纸根本无法仿造，其价值同样比黄金还贵。” 我说“没错现在那些机器做成的纸，对墨汁洇染的程度，根本达不到那些书画名家们的要求。” 金牙继续道“这墨也不是一般的墨，这是桐烟徽墨。必须用油灯燃烧，在碗上熏出来的烟做原料，积烟成墨。用的桐树籽剥好炒熟捣碎，手工榨取桐油，做成油灯。再用支架将碗撑起，开始收集烟灰。一盏油灯，燃烧三天三夜，才能取10克左右的烟灰。做一块墨，最少要用三十盏油灯烧一天。 为了防止烟灰结块，还需要不停的收墨，才能收到上等精细的烟灰，收灰的速度越快，原料就越是上等。收上来的烟灰，还要放在水里进行洗墨，清出其中的杂质，捞出漂浮在水面上的烟灰阴干备用，再用十几种名贵的中药材熬成汤剂用来增香和防止虫蛀。然后与牛骨胶、牛皮胶融合在一起小火慢炖直至融化，最后倒入阴干的烟灰中。再加入珍珠粉、麝香、金箔、冰片等，搅拌成团，用铁锤反复锤打三天三夜，使烟灰和胶彻底融合。最后压入模具成型，阴干一天，就做成了上等的桐烟徽墨。 最后再说这颜料，这里面的蓝可不一般，它叫做群青，那可是名贵的颜色。要想画出这种蓝色，得用阿富汗进口的青金石，把这石头磨成粉才能做颜料用。这种石头可比正儿八经的狗头金还贵，尤其是做颜料用的青金石，必须是最顶级的品质。世界上那些名画，没多少能用得起这种颜料的，就是用了，也只能是画重要部分。 这上边的紫色，是紫矿晶和海泡石等混合提炼出来的一种颜料，不仅原料贵。提炼技术也早就失传了。” 我听到这儿，只觉得被他砍的头昏脑涨五迷三道的，但也能明显意识到，恐怕眼前这幅画的价值，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金牙笑了笑说“用最上等的桐烟徽墨和最上等的颜料，配以正宗的安徽泾县宣纸作画，最后用最顶级的龙泉印泥盖着历朝历代名家的章，还有宋徽宗的题字，所以我才说这幅画儿的价值不可估量，因为实在是没法估价儿了，搁谁手里也不会卖，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珍品了。你要是非得估个价，那最起码也得以亿为单位了。” 我心说“好家伙，看来这幅画的BUFF都快叠满了！这一点我是真没想到，也算是开了眼了，难怪金牙会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