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世界 （3）

张型知道“拉片“这个词汇的缘由是：几年前，他的公司曾做过的一次试图拓展《影视著作权》方面的业务的实验。 于是，在他所在的部门中，那些平时手上的“活儿”较少的、比如像自己一样的“闲人”便统统的被发配到了当时在城郊新开设的“文创小镇”去做期限未知的“实地调研”。 他负责跟进的地点是“大齐“认识的一个大约也就是“泛泛之交”层面的朋友“黄总”所管理的一家“企业孵化器”，而这位仁兄又把他介绍给了那些占地不超过八块水泥格的、众多的小影视公司中的一间。 在那里，他又被分推给了一个绰号叫做“解说”的编剧，由他来全程的指导和交流这《计划案》中可能所涉及的种种业务、想法和意见。 “解说”姓占，占…强，占老师，他的真名让人一时难以记起的原因是：那“绰号”确实更适合于标记着这个人的存在。 简而言之，他可算是个超级的话唠，仿佛不能容忍周围出现片刻的静寂，一开了口就止不住，滔滔不绝的不得半刻的停歇。 除了关于“影视著作权该如何保护？”的诸多看法——虽然他恐怕和自己一样也早看出了这“策划”大概只是出于了老板们酒后的、“不着四六的扯淡”。 他还贡献了诸多的“文娱业内”的、以及片场中的行规与秘闻，以及无数的、如其亲历的段子、八卦与传言。 “解说”之所以被人叫做“解说”，据其自称是因为屡屡的、在影视公司间的篮球比赛中同时在场上兼任着选手、裁判以及讲述赛况的评论员。 这缘由至少有部分应该确实是“真”的，因为当时他在讲完“那外号”的来由后，紧跟着就从这些“其实谁都不会在意的身份变化”中又牵扯出了可以“隐喻”的社会现象，并为自己进行了类似题材的影片推荐。 不过，这里更大的可能是——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多半是出于了别人对他工作习惯的揶揄，他见过几次“解说”写作时的样子——为了检验他写的语句是否顺畅，他会如同小学生在做作文时一样的、在嘴里不停的、反复的进行诵念。 …以及，也是给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他总是在无时不刻的进行着这种叫做“拉片”的训练。 （注：拉片为通过逐帧逐秒的研看电影，包括每个场景、镜头的内容、场面调度、运镜方式、以及景别、剪辑、声音、画面、节奏、表演、机位等，再经过纪录、总结、用以提升电影专业修养和创作经验的手段。） “解说”进行“拉片”是完全随性的，基本不分什么场合和时间。 他倒是还知道要压低音量防止叨扰到别人，可是那“举动”的本身被人侧目与好奇就“在所难免”。 想象一下这样的境况吧，身边有个黑粗如屠户的汉子总在“神情忘我”的盯着手机内预存下的片子，并自言自语状的逐帧描绘着其间的场景、对白与细节…。 偶尔——其实光他看见的这样的情形就不少，当遇到其中的某些“精彩处”时，他还会露着一脸憋不住的兴奋劲，边摇晃着脑袋边咧嘴笑着，再突然的窜蹦出几句诸如什么“真可以”、“这孙子”、“牛B”之类的短评和感言。 仔细想来，“解说”绝对是属于那种“老话里”有些“神叨”的家伙。 这形容并没有丝毫的贬义，而是更接近于在“炫耀着身边的某个朋友掌握着世间某类奇异的才干”。 他在那时就看出了“解说”在日后必定应该会“有所成就”——这绝非仅仅是出于当时和“他”相处的“还不错”的“徇私”，而是完全基于着“确有依据”的判断。 “他”当时在做这些“事情”时所洋溢着的热情、投入，也包括着那些或许本该“自觉尴尬时”却如“旁若无人般的自在”…。 这大概就是“人”在做着自己所真心喜欢的工作时的样子，让人羡慕，也因此一定会“浇灌”出可以超越于“常人”的事业。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自己的眼光真的没有错，虽然“解说”现在还未成为他当时自诩要成为的“名编大导”，但是据悉他也早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剧导演。 他所在的那间影视公司现在于国内更算是“有了那么一号”，连“大齐”上面的领导们在外面交际时偶尔都会吹嘘和编造一些与“他们”曾有的关联。 说到这个，自己倒还真有过机会，差点因为“解说”的蛊惑也涉猎进入到演艺的行当——在当年和他下班之后一起喝酒、撸串的时候，他曾经多次搜集过自己身边“或许可以当做素材”的故事…，说过自己也有着干编剧的天分…，并鼓励自己也“写点什么”来进行习练…。 当然，那并不排除仅仅是“他出于礼貌的客套”，又或者只是“他在酒醉微醺后的信口胡言”。 因为，在吃那个项目暂告搁置的“临别饭”时，他为自己而“谋设”的出路又变为了一个他正在参与制作的、“社区级”舞台剧的临演。 …他差点就去了。如果不是那剧组安排试镜时的日子和自己车辆限行的时候正恰好就撞在了同一天…。 “解说”后来也没来问他“为什么没有去？”的原因，估计本来也没太指望自己，因为他在当初提及此事时也明说了——找“他们”这些“门外汉”的目的，最主要还是“为了减支和省钱。” 此后，随着那关于“影视著作权”的业务的彻底废止，他们也就逐渐的从此失联。 开始时，在节假日里他们还会互相群发一些“打包复制”的祝福微信，慢慢的也就终于消匿不见。 虽然那段经历不失为在那几年中自己“最有趣”的时日，其中的“谈资”让他也少有的、也成为过“朋友间聚会”的焦点…。 不过，最终“它”还是被顺理成章的掩盖在了记忆里，就如同各种“不切实际”的梦，直到现在才再次浮现。 在张型想到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之后，就如同突破了“什么险固”的最后的关卡，坦途中便只剩下了畅遂与舒惬。 他跟着引发的灵感和想法简直层出不穷，而且看来都是“合理、可行的”，周遭尽是他想要去尝试的“新鲜”。 甚至，在晚上下班后，他还去找了家眼镜店配了套“隐形眼镜”，把一直带着的框架眼镜也替换了，并在家中反复的练习着摘、戴着它的方法，直至于终于熟练。 虽然他的眼中还因为尚没有适应它所带来的“异物感”的别扭，而导致的、不停的流着泪…。 但是，没什么…。 这不算什么…。 无它，只是他觉得已经是时候该去换个视野来看待自己“行将开始”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