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是魔王（中上）

“致我亲爱的王弟，卡尔： 你即将回国的消息已经走漏，接着，雪国派出使者与我密谋半道截杀你的计划。事成之后扶持我夺取双生之国的另一半权柄。 当然，凡事是有代价的，雪国要我割地，黑国的覆雪三郡以及北部关外的草原，就是这件事的酬劳。 我答应下来了，交出土地的前提是他们确实能够截杀你，不伤害艾莉的前提下用你的尸体来换，我知道这样他们一定做不成。但我不能拒绝的原因也是说来话长，事件过去之后我会另外来信解释。 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回来，我冒着合作破裂使双生之国陷入战争的风险给你写这封信，你一定要听我的！ 带着艾莉好好活着，如果乐意的话就把婚事先办了，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就有能力保护你们回来，那时我们三人再团聚也不迟。 艾洛。” 虽说卡尔对艾莉一直是十分坦诚的，但是有些事时机不成熟的话，卡尔还是会瞒着艾莉，就比如这封信。 一直到离开揽月之地，艾莉才知道原来过去的几年里，哥哥和卡尔一直保持着密信联系，她也才知道哥哥这几年为了时刻维持双王储的联系建立了横跨大陆的间谍情报网络。 几年下来，卡尔已经学成经天纬地的大才，哥哥也在不断提升着自己的统治能力，相比之下，只有自己似乎除了很会打以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 在后世整理转录艾莉的回忆录时，艾莉回忆了当时自己的心态，她说： “我的两位皇兄都有着伟大的理想，可是我却像个无知少女，只要能陪在卡尔身边就基本无欲无求了。因此我在陪着卡尔环游世界的旅途中做了那个决定，我说：那就守着他吧，卡尔的才华不该浪费在战斗上，所以就由我来成为他的剑。“为他战斗到生命的尽头…”这就当作我此生的理想好了。” 其实艾莉大可不必如此低看自己，她的统军才能之高，后世几千年里也就出现过一个超越她的，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她在其他方面的特长只是暂时没有机会显现而已。 不过现在两人只是光杆司令，再怎么富有文韬武略，也都只能当小孩过家家的添头。 真要发光发热还是得活着回国才行。 …… 太阳光穿过树叶照在艾莉的脸上，雨水从树叶上滑落，“滴滴答答”的落地。 白袍的魔法师没有因为失温丧命，也没有因为魔力枯竭而陷入长眠，她恢复了神智慢慢醒了过来。 “怪事，我的魔力能够自己抽取灵力保持对体温的维系？我怎么不记得我准备过这样的法术…”艾莉惊奇了片刻，顺着自动汇聚向自己的魔力找过去，来源果然是卡尔。 要知道魔法师魔力枯竭的话可是会死的，卡尔自己都难以维持自己的魔力供给却还要分出来一部分给艾莉，真是胡来。 “卡尔，你这家伙，暴雪没有冻死你，溺水三千没能淹死你，你命这么大，千万别被雨淋死了啊！”她念叨着仔细查看了卡尔的状况。 还有口气，但是魔力已经接近枯竭。 把魔力灌注回去大概杯水车薪，当务之急是重启他自己的魔力恢复能力。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魔力回复药剂。 先前准备的药剂全都在海上的战斗中被打碎了，需要现做，而艾莉恰好知道办法。 此时，一股清凉的香气飘过来，可以判断源头就在一个手臂长度的范围内。 循着味道找去，艾莉看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凉枝。”——一种提神醒脑的草药，其中含有的一些成分能够刺激魔法师的某些细胞，使之更加积极地富集流过附近的魔力，以此加速魔法师的魔力恢复速度。 若辅以法术催化，也能在高强度使用魔力造成精神大量消耗的情况下，帮助魔法师逐渐清醒，重回理智。 配合翡娜发明的特殊调制方法，能够做出一种药食结合的魔法料理，翡娜给它取名叫做【还魂汤】，就功效来说，非常形象。 具体做法是将凉枝的叶子混合野菜切碎了熬汤，然后用法杖在锅中搅拌，一来是充入魔力使之保存在汤中，二来调整汤药中的魔力构成，方便饮用的时候吸收保存其中的魔力。 最好的搭配是配合能够富集灵力的“紫蓝草”果实熬汤，可以保证汤中魔力长时间不散佚，是不错的魔力恢复药剂。 当作普通的野菜汤也很美味，没有副作用完全可以随便喝，遇上卡尔这种不省人事还缓慢流失魔力的情况还能应急。 真不愧是医术高超的翡娜。 熬汤需要时间，艾莉先把一小部分凉枝捣烂了塞进卡尔口中让他含着，然后试着制作锅和碗。 艾莉制作道具的能力自然是不如卡尔的，但是这粗制滥造的锅、碗也还算能用，艾莉点着篝火，架锅煮汤，很快就香气四溢。 清凉的香味裹挟着恢复魔力的法术余波四散传播开来。 艾莉用水晶汤勺撬开卡尔的嘴给他灌下大半碗汤之后，他呛到一口缓缓睁开了眼睛。 …… 二十年一度的宝石盛典将在百木国展开，卡尔和艾莉算是赶上了。 听说今年的盛典上，一件遗失了近百年的宝佩会再次现身，得到它的人将有资格登上百木国王的宝座。 那些有野心的封臣大概都在觊觎呢吧。 那件宝物叫什么名字呢？ “翡玉之心！”街对面台上的木偶演员突然高声喊道。 原来是在演木偶戏，那个年轻巫医打扮的木偶正高高举起一个宝石状的木制道具，而另一个浑身漆黑身材高大的怪物木偶则吼叫着上前，似乎打算阻止前者的动作。 “不！不可以！”黑色的怪物几乎绝望的大叫，“翡玉之心代替了你的心脏，毁掉它，你也会死去！” 年轻的巫医高举着宝石，转过身来，她的胸前有一个小门正空洞的大开着，她对着观众说：“先贤说过，鳞和龙心不可兼得，舍鳞而取龙心也。苟生与仁义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我死不过一具枯骨，毁掉翡玉之心救的是天下苍生！” 说完，扮演巫医的木偶从那方小小的舞台上一跃而下，牵线在半空中断裂，失去了控制的木偶和宝石，伴随着幕后有人摔碎陶瓶的声音，顺着事先做好的断裂点碎裂开来。 台上那个漆黑的怪物怔在原地，随即叹息了一声转头离开，落下的幕布遮盖了他的背影，木偶戏至此告一段落。 见到幕布落下，几个拿着箩筐的小工就走进观众当中，开始收赏钱：“费心了众位，三天后是最后一场，还望继续捧场！费心了，费心！” 卡尔和艾莉各自付了三个铜币的赏钱，跟着散场的人群离开，就听见这些人里面不乏讨论这台戏的声音。 两人来的晚，前面的情节都没看到，但从其它观众的讨论里可以知道这是一部新剧的首演。剧作者是个小有名气的贵族子弟，根据自己家族的历史改编的虚构寓言故事。 不得不说，这台戏的风评褒贬不一，但是来看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似乎是因为这个戏的原型人尽皆知。 在百年前那个战乱年代被称为“魔王”的一代枭雄，同时也是百木国当朝开国时候最大的阻碍。 黑玉。 也难怪是以这种怪物形象出场的。 “不过，真实的黑玉不该是个怪兽吧，听我家里那一百来岁的老秀才说，当年黑玉也是个仪表堂堂的一国之君呢。”茶馆的茶座上，两个贵族打扮的戏迷正在讨论着，其中一个托着下巴把话题引向了戏外的历史。 由于茶座已满，卡尔和艾莉不得不暂时和这两人拼一桌，这两位公子哥倒是不介意，继续聊天，仿佛那一黑一白的一对不存在。 等茶期间，卡尔听那两人接着讲。 “听说黑玉身材魁梧，酷爱穿黑色的衣服，在天下大乱前他可是以巫术冠军的称号入朝为官的，嘿，他的法术天赋称得上千年难遇了吧，腰间的那件黑玉佩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神仙法宝。” “哦？就是传闻过几天要在盛典上重出江湖的那件？” “过两天展出的那件是真的假的还不确定，不过真品据说是用碎掉的翡玉之心重新拼起来以后，经由神人点化的神器。也难怪黑玉被太祖打败的时候那么不甘，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这也才有了那句“得此玉佩者可承天命，以代百木。”的诅咒吧。” 茶上来了，两人的谈话被短暂的打断，卡尔见机插了一句话：“巫术冠军？你们这里魔法师很多吗？” 两位公子哥倒也不见外，其中一个回答道：“不多，但是我们这里一到夏末瘴气很重，在瘴气里生活，可有不少需要巫术才能治好的邪门病，所以那些林子里的巫医们都会些巫术，黑玉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前朝失德天下大乱，黑玉带着一众巫医起事，自己封了自己个巫术大王，又被别人叫做“巫王”、“魔王”，”他一指戏台的方向“那个台上摔碎翡玉之心的巫医，原型就是他的王妃，因为看清了魔王暴虐的本质而选择与黑玉决裂。” “哦，这样啊。这么说巫术在你们这里还是相当普遍的？” “也不算是，都是那些住在林子里的医生会，我们这些人能躲过瘴气就已经万事大吉了，巫术根本学不会的。”他说着又打量了卡尔和艾莉一遍，“咦？看你们两个的打扮像是北边来的魔法师，你们也对巫术感兴趣吗？怎么样，魔法也像巫术一样难学吗？” 卡尔摇摇头，说：“恕我阅历短浅，没有接触过巫术，但我觉得魔法和巫术大概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叫法不同吧。” 那人脸上明显有些失望：“那二位是为何来到百木城的？” “只是在游历。”卡尔先喝了口茶，再回答。 “哦，那可不能错过两天后的宝石盛典，那是二十年一度的珍宝大会，我们本地人都难得一见，你们这些游客可是错过一次就一辈子也未必能看到了。只是…” “只是？” “呃…今年的宝石大会选在了瘴气来袭的日子里，按照东边林子里守林士的报告和推算，今年的第一波瘴气也是在两天后飘入城内，到时候出门看盛典就很危险了。” “那为什么不取消呢。” 被艾莉这样问了，另一个立刻回答：“这就是先前我们说的传闻的由来了，因为百木国历史上有唯一一件能够驱散瘴气的宝物。如果是它在，那宝石盛典就能在瘴气来袭的日子顺利举办。” “那件黑玉佩？” “不是，黑玉佩只是传说，相传翡玉之心原本是翠绿色，摔碎以后经过神人点化变成了纯黑的黑玉，但这没有史料可考，翡玉之心是否真的碎过也存疑。不过翡玉之心驱散瘴气的能力却是真实可考的，那位魔王在深林中建国，不知用它抵挡了多少次瘴气，只是他死后黑玉佩，或者说翡玉之心就不知所踪了…” 说到这里，隔壁桌一个老者的咳嗽声打断了年轻的公子。 “翡玉之心是那位魔王的立国之本，毁了它，那么那位魔王必败无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所以才写那位王妃是舍生取义。但其实不是，当年玉佩碎了以后黑玉国一夜之间消失在瘴气当中，受伤最大的是百木王的军队，那些黑玉的士卒一点不受瘴气影响，一次次取得大胜。我看能驱散瘴气的是那位魔王，而不是什么玉佩。打碎玉佩不过是诱敌深入的阳谋，那位王妃的行为也不过是后人一厢情愿，实际上她可能至今活着呢？就像我这把老骨头也是亲眼见过黑玉国覆灭的啊。” 循声看去，是一个形态佝偻的老巫医，药箱开着放在桌上，手里正调制着一种香味浓烈的药茶。 “啊，是深林先生。” 两个戏迷都认识这位老巫医，先后向他打招呼。老者也微微抬手回礼，接着目光转向卡尔和艾莉。 “来即是客，宝石盛典还要过些日子，这两天有空可以来我门上，很久没见过异域的术士了，希望外面世界的变化不会太令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