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五）

夕雾等莉莉上床睡觉后，悄悄爬起来，穿好衣服出门。晚上的天院阴森森的，从秋宫到南阁的路仿佛比白天长很多。夕雾在大门上轻叩三下，走进南阁。 都察秘书惟光坐在书案前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天院总管克让在他对面，脸色不是很好。看到夕走进来，克让往旁边靠了靠，示意她坐边上。 “我们输了。”克让长叹一声。 夕雾不情愿地坐下，隐隐地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而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你还太年轻……”克让死死地盯着书案说道。“不，夕雾，不能怪你。我太慢了，是我的责任。” “夕雾，”惟光放下茶杯。“不要当紫微御侍了。” “为什么？”夕雾的声音颤抖起来。 “因为我们输了。”克让重复道。 “什么输不输的……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夕雾快要哭出来了。“紫微御侍，是天女任命的。我可是玉兰天女座下任命的紫微御侍，你们敢不听天女座下的话吗？” “那你就和玉兰说，你不想当紫微御侍了。”惟光平静地说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我想当紫微御侍啊，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夕雾，是这样的……”克让拍了拍夕雾。“你爷爷临清去世了，我们失去了依靠，不得不把关键的位置让出来。以前是他让你当紫微御侍的，现在他去世了。” “才不是！你什么都不懂！我付出了好多，我努力过了。才不是爷爷强迫玉兰天女让我做紫微御侍的，是我自己的努力打动了玉兰天女。为什么每次努力都没有好结果，为什么？我就不配追求梦想吗？当上舞团首席，曾经的朋友和我反目。现在，好不容易，莉莉都答应我了！她说了，即便我当上紫微御侍，她也不会嫉妒我，她也还将做我最好的朋友、她会接受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遇上悲伤的事，为什么？” “小孩子拌嘴，我不感兴趣”，惟光冷冷地说。“总之，我不允许临清的孙女当紫微御侍。要恨就恨临清去吧。” “夕雾，对不起。政治斗争就是这样。你的身份决定了你必须参加，这由不得你。而不幸的是，我们输了，只能接受赢家的条件。”克让徒劳地安慰夕雾。 “你骗人！我没有输，输的是你。我爷爷在世时就要抓你，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你为所欲为，害死了前任紫微御侍。你现在又要害我，肯定是这样！你怕我爷爷！” 惟光笑得咧开嘴，却没有回应夕雾的质疑，只是用眼神催促克让好好解释。 “夕雾，算了吧。他手上还有临清的罪证，你也不想让爷爷背负骂名吧？” “爷爷是好人，他一生清清白白，才不是坏人，不可能有什么罪证！” “临清杀害了月见天女。”惟光说。 “你撒谎！爷爷怎么敢杀害天女？” “临清秘书长带玉兰天女和月见天女去秋都定安县，然后，月见天女就死在了苍梧山。”惟光慢条斯理地说。“当然，可能不是临清秘书长杀的，玉兰天女杀的也说不准。”惟光笑了出来。“你大可在月会上参她一本，质问当今天女座下，为什么杀害月见天女。” “月见天女是为了祓除瘴气才死的，她是为秋都百姓而死的，才不是爷爷害的！” “有意思。”惟光打趣道。“按你这种说法，天女座下岂不成我们献给上天的祭品了？天女就是为了去死？”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夕雾哭了出来，眼泪滴滴答答地掉在书案上。克让重重地叹息，拿来手帕帮她擦眼泪。 “都是形势所迫啊。”惟光说。“临清的势力太大了。他的门生故旧，怎会让我舒舒服服地当秘书长？我也是被迫让你远离权力中心。我看啊，你留在这也是被他们利用。倒不如现在离开天院、离开官场。” “我才不要离开天院！”夕雾喊了出来。她不想离开莉莉。 “当然，我只是要求你不做紫微御侍。留在天院还是离开，这是你的自由。”惟光的语气始终很平和。看到哭个不停的夕雾，甚至还动了恻隐之心。“你是大家闺秀，临清生前对你的教育也很上心。虽然我不能让你有太大的势力……但如果你愿意，我也能尽量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才不要结婚！我要在天院！我要和莉莉在一起！”夕雾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示威似的把手在空中挥来挥去。 “我女儿当时也这样。刚进天院时，想着将来当宫主、当紫微御侍，没一年就受不了了，只想早点完成进修课程出来结婚嫁人。”惟光笑道。“当时还想把她嫁给克让呢，可惜被拒绝了。” “不敢。”克让有些尴尬。 “我知道的，你喜欢月见天女。临清也是的，聪明一辈子，却迟钝这一回。你们两情相悦，还硬是把月见推到天女的位置上，搞得她后来的紫微御侍也很郁闷……” “克让，前代紫微御侍，真不是你杀的？”听了惟光的话，夕雾突然问克让道。 “怎么说呢……”克让挠挠头。“她是知道月见天女爱的是我后郁郁而终的，月见天女也因此很是自责，当然我也是……唉，确实说不上完全没关系吧。” “爷爷冤枉你了吗？” “都过去了，说这些也没用。现在你当不上紫微御侍，我也很愧疚。” “我替爷爷向你道歉。”夕雾站起来，向克让鞠躬。 “……”克让叹声。 夕雾冷静下来后，惟光起身离开南阁。克让领着夕雾跟在惟光身后，走到祭天台前。九级台阶将祭坛托举到夜空，不禁让人感叹自己的渺小。 “夕雾，放弃紫微御侍的位置吧。”克让拍了拍夕雾肩膀。 夕雾点了点头。 “夕雾，跟我宣誓。皇天在上，我发誓永远不担任紫微御侍。” “皇天在上，我夕雾发誓，永远不担任紫微御侍。”夕雾失落地低头。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就在刚刚被抽走了。 “皇天在上，都御史录秘书事惟光发誓。我绝不向天女座下检举临清的罪行，绝不加害临清的家人和门生故旧。我会向临清的孙女夕雾提供必要的帮助。” “惟光秘书阁下，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夕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怎么了？” “让莉莉当紫微御侍，好不好？” 虽然很不甘心，但惟光确实不敢要求更多。表面上玉兰当天女主要是月见天女的意思，但多方情报表明，临清也做了努力。惟光不太愿意亲自告临清的状，万一玉兰天女站在临清一边，形势就很被动。而且现阶段，紫微御侍的人选，惟光不太说得上话。只要不是铁杆的临清势力的人，他都能接受。“行吧。” “谢谢秘书阁下，我会和玉兰天女说的。” 夕雾回到房间时，已是午夜。她轻手轻脚地换上睡衣、帮莉莉把被子盖好，倒头便睡。莉莉梦呓着翻了个身——只是寻常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