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兽 潮

第五十章：兽潮 如此过了顿饭功夫，此处空间方始渐渐停止震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而在巨茧之内，古正与魂兽对于适才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却是浑然不知，一人一兽好似老僧入定了一般，唯有飘飘荡荡的稀薄魂力游弋萦绕于两者之间，并不见他们有丝毫动作。 古正识海中的神魂之力几近消耗殆尽，先前不知是何缘故，一股来自魂兽体内的吸扯之力极为强横地肆意攫取着他识海内的神魂，犹似无底洞般根本抑制不住，如若照此态势发展，古正即便不死于巨兽之手，只怕也会被魂兽抽干神魂而亡！ 古正虽惊，但其心下亦自有所猜测，此番状况恐怕乃是魂兽一心救主，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其本无伤害自己之意，不过若是长此以往，古正难免要为其所累，稍一沉吟，古正当机立断，既然识海之中的神魂作祟，或许也只有动用衍魂诀秘术方才能够破除此刻危机。 这般想罢，古正当即不再踌躇，心间默运衍魂口诀，试图将那正自不断外泄的神魂之力强行收回体内！ 而在衍魂诀的运转之下，古正识海中被搅散的气旋涡流果真又再度凝聚而出，伴随着气旋涡流缓缓转动，古正体内四散的神魂气息亦随之纷沓而来，不消片刻，其识海之内便已恢复如常。 古正见此大喜，心下暗自稍松口气，看来衍魂诀果然奏效，其识海内的神魂之力在衍魂诀的运作之下已然渐趋稳定，接下来只须他耐心疏导，便可重聚神魂，渡过眼前这场危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足足过了小半日光景，古正方始如梦初醒，缓缓张开了眼帘。 经他适才不间断地施展衍魂秘术，此刻其识海之内的气旋涡流总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不过遭逢一场变故，其识海之内原本充盈的神魂之力业已十去六七，古正此时疲惫至极，不仅体内伤势传来阵阵剧痛，便连他浑身精气也是萎靡到了极点！ 然而古正却是顾不得去细细探查自身情况，只见其目光一沉，旋即神色凝重地望向倒卧于自己身前的魂兽，便在他适才施展衍魂秘术之时，存在于他与魂兽之间的那一丝心神感应竟是莫名地断了彼此间的联系，此事一经古正证实，难免令其心头多添了一抹阴霾。 古正强自忍下周身痛楚，艰难地挪至魂兽身侧，凝神细细端详片刻，古正探出手臂，轻轻搭在魂兽鼻翼之下，一番查探之后，但见此时魂兽吞吐气息虽是微弱，却也还算平稳，亦不像是即将失去生机的征兆，怎奈此兽始终昏迷不醒，莫非是其神魂消耗过甚？亦或是其神魂受了别的什么损伤？ 古正不得而知，只是看着横卧于地的魂兽，其心下五味杂陈！ “魂虎…魂虎…” 古正轻轻唤了两声，但那魂兽依然没有回应... 说来惭愧，自其收服魂兽以来，古正便一直将此兽置于静魂瓶内，从未令其显露人前，更是连名姓也不曾与它取上一个。 “罢了，今时往日便唤你作魂虎吧，你既心有舍身护主之情，我亦定会想方设法救治于你！” 古正黯然一叹，如今身处险境不是感慨之时，眼下还是当以尽快恢复实力要紧，万一那巨兽去而复返，以他与魂兽的糟糕情况，结局可想而知。 古正扬起颤抖的手臂在自己身上一阵摩挲，发现除了胸腹断裂的几处肋骨较为严重之外，其它一些皮肉伤势倒也不足为虑，而最为关键的是，那巨兽一身蛮力颇为霸道，自己生生受其一击，虽有玄麟甲护体抵消了大半力道，但却仍是对其脏腑造成了不小创伤，也正是这些脏腑伤势，只怕是要耗费他不少时间和精力来调理恢复了。 古正席地盘膝而坐，接着其指尖发诀一掐，心间默默运起玄天炼气术来，此部功法虽是孤本残卷，但眼下却是古正赖以精进修为的不二法门了！ 先前神魂灌体之时，古正体内经脉在神魂之力的淬养之下已然稍有恢复，此时随着其体内灵力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那些碎裂的断骨及血肉也逐渐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 只是此番古正所受伤势实是太过严重，若单单依靠自身打坐修炼恢复也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于这冥洞之中处处危机四伏，能够早些恢复实力便多了一分保命的倚仗，这般想罢，古正当即翻手取出乾坤锦囊，从中倒出几颗聚灵丹，而后一股脑地吞入腹中，接着继续打坐恢复起来。 如此又过了大半日的光景，沉沉入定中的古正忽而法诀一收，旋即于地上一跃而起。 配以聚灵丹的辅助之下，古正体内溃散的法力已然恢复到了巅峰状态，而那巨兽对其造成的伤势虽未彻底复原，但也愈合修复了六七成之多，如此恢复速度，实是远远超出了他心中预期。 魂兽仍未转醒，古正一时也是束手无策，无奈只得将其收入精魂瓶内，容作日后另行寻觅救治之法。 一切料理停当，古正视线继而转向中心区域摆放着的八尊炉鼎，微一沉吟之后，他便渡步走了过去。 此八尊炉鼎精巧奇异，想来该是炼造丹药之用，不过如今其中却是空空如也，古正绕着炉鼎转了两转，也未曾见他有何收获。 而在此处空间一角，同样有着一条暗阶通道，古正左右扫视一周，旋即昂然迈步走了下去！ 身后火光渐渐消散，通道之内再度暗了下来，古正越往下行，其心下便越觉压抑，此条通道笔直而下，仿似没有尽头一般，四下里除了古正自己的脚步声外，便再没有其它响动。 正当古正心感烦躁莫名之际，其耳畔却是忽然传来阵阵模糊的嘈杂之音，古正乍闻异响，心神不禁为之一震，如此看来，此条通道似乎即将见底，只不知在其尽头又会是个什么所在！ 随着古正不断摸近，通道尽头处竟泛起丝丝混乱激荡的法力波动，甚至还隐隐夹杂着些许兽类的嘶吼哀鸣之声！ 片刻之间，古正已然抵达通道尽头，呈现于其面前的乃是一条约莫丈许长短的连廊，而在此条连廊另外一端，则矗立着一对巨形拱门，只不过此时巨形拱门的半边门扉早已坍塌了半截，碎裂的石屑零星散落于连廊地面之上，一抹羸弱的光晕透过残缺的半边拱门洒向连廊之内，因而周遭视线倒也不觉昏暗。 古正委身连廊之内，抬眼左右一扫，却见此地除了那道拱门，更无其它出路，事到如今他亦别无选择，即便前路龙潭虎穴，他也不得不去闯上一闯了！ 这般想罢，古正心下一横，当即不慌不忙收敛气息，一步步地向着巨形拱门靠去，比及临近拱门，古正藏身半边拱门之后，偷眼向外一探，只这一望之下，便直将他惊的目瞪口呆！ 拱门之外，乃是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只是此处空间却与上面两层截然不同，其不仅地域辽阔，而且整片空间之内山川湖泊林木花草应有尽有，尤为奇异之处则在于此地半空之上，竟还挂有一弯新月，闪烁着淡淡的乳黄色光晕… 然而，本该是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奇妙所在，此时却是活生生地演变成了一片修罗战场，到处都充斥着浓重的杀伐气息。 空间之内，自古正进入冥洞之后便再也没有遇到过的正魔双方弟子终于在此处汇聚一堂，但观其规模，却是不足区区百余人之数，而且这些正魔门下共处一地，却出奇的没有彼此厮杀，反而互为犄角之势，共同抵御着源源不断侵袭地各类妖兽！ 那些妖兽品类各异，古正粗略一看，勉强能够辨认十之一二，但绝大多数兽类他却是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间聚集的妖兽数量更是极为惊人，乌泱乌泱成群成片，直将正魔双方弟子完全淹没在了兽潮之内，而经古正细细观察，却是发现这些妖兽均有一点相同之处，那便是无论它们是何异种亦或实力强弱，都尽皆呈现癫狂之态，尤其是它们那一对对猩红兽目之内，充满了嗜血凶残之意，令人望之便觉不寒而栗！ 而在此处空间另外一侧，一只通体黝黑的庞然巨兽亦正被密密麻麻的妖兽围攻，古正乍一见到此兽身影，其面皮止不住地连连抽搐，原来此兽无它，正是不久之前差点了结了古正性命的那尊巨兽！ 不过，令古正颇为意外的是，这尊巨兽与空间内的妖兽显然并非一伙，只见它蹲坐于地，抡起蒲扇般的巨掌左右开弓，将一众试图靠近的妖兽纷纷扇飞涤除，那妖兽数量虽是惊人，但却又岂能对其造成丝毫威胁？！ 而反观正魔弟子那处战团便没有巨兽这般轻松了，他们百十余人个个浴血，虽是身处兽潮合围之下能够不乱阵脚，但怎奈妖兽冲袭源源不绝，消杀之间不免弄得满身尽是污浊，样貌狼狈至极，众人周围，数之不尽的妖兽尸骸堆积如山，几乎便要将他们彻底掩埋了进去！ “诸位，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此地兽群滔滔不竭，实是杀不胜杀，若吾等再不找出根源所在将其彻底切断，只怕便真要活活耗死在这里了！”混战的人群之中，不知何人怒喝言道。 此人话音方落，便听有一僧人回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是，依小僧之见，不若由我正道门下合力向前突围，魔道各位施主两翼策应，容我等先行冲出兽群包围再作计较，未知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正自与妖兽厮杀的正魔双方弟子闻听此言，纷纷附和出声，想来众人均已达成共识，应允了僧人的提议。 如此过得片刻，却见原本水泄不通的兽潮之中陡然金光大放，只一瞬间，那些身处金光笼罩之下的一干妖兽便如弹丸一般四散而飞，撞击在前赴后继的同类身上，要么摔的血肉模糊，要么很快便被冲击而来的兽潮踩在身下，端的是惨不忍睹！ 而在片片金光的持续加持之下，层层叠叠的兽群终是从中裂开了一线缺口，旋即便见一道道人影鱼贯冲出，那当先几人有僧有俗各持法器，一面抵御着再次围堵而来的妖兽，一面快速移动，欲要将那裂开的缺口再度冲破几分。 古正视线于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却见为首那名僧人体型壮硕，双目不怒自威，恍若金刚临凡一般，此人双手结印，胸前祭起一串金灿灿的念珠，而随着他手上每道佛印打出，念珠之上便有璀璨佛光为之绽放，那些凡是妄想冲破佛光的一干妖兽，无一例外的均被反震而回，瞬间便又湮没在了兽潮之下！ 僧人身侧，尚有两名同门为其护法，只是古正与弥陀寺的僧人相交甚少，自然不会识得他们，但在三名僧人身后，竟还跟着五位身着流云宗服饰的弟子，当中四人较为面生，唯独一人却与古正颇有渊源，此人不是旁人，恰是当初于招魂谷内将其带入流云宗的千叶！ 古正视线落在千叶身上略作停顿，旋即继续凝神观望，但见除了能够勉强认出几名身着青虚道服的弟子之外，其余众人却是正魔难辨。 而便在古正悄然打量众人的这片刻功夫，场上局势又起了新的变化。 只见原本众人合力破开的那道缺口，在以僧人为首的数十正道弟子苦苦支撑之下已然变得岌岌可危，受困于兽潮之中的正魔门下尚未冲出多少，那道缺口便已渐渐有了收缩趋势，古正置身事外自然看的真切，这也怪不得正魔双方实力不济，委实是因为妖兽数量太过繁聚，犹似蝗虫过境一般遮天蔽日，几近大半空间都处于兽群合围之中，又何来突围之说？ “不行，妖兽数量太多，吾等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脱困，看来还需另寻对策才是！” 为首那僧人眼见形势不妙，当即扬声疾呼道。 “大师言之有理，不过眼下我等身处兽潮之中，妄想找出妖兽源头谈何容易，除非有人能够跻身兽潮之外，与我等辨明方位，届时聚我众人之力群起攻之或可解此危局，若依在下之意，我等不妨试着各自突围，但有一人脱离兽潮，我等自得救也！” 人群之中有人回道。 “此事万万不可！”为首那僧人闻言立时制止道：“合兵一处我等尚有一线生机，倘若分散各自为战，恐怕瞬间便会被兽群逐一吞没，此乃自取灭亡之道，断不可为！” 僧人言罢，场上众人亦都无言以对，想必也在各自权衡。 而适才众人言语古正听的真切，不由得令其心头一动，旋即凝神细细打量起兽群的动向。 与身处兽潮合围之中的正魔弟子相较，古正可谓是占尽了地利之便，其视线随着兽群往来起伏，不费出灰之力便已窥得个中关键所在！ 只见此处空间内里一隅，一尊丈许见方的青铜宝鼎不知因何掀翻于地，那滔滔不绝的各类妖兽正是源自宝鼎倒卧之处，于地底之下竞相泉涌而出，其声势之大真个是犹如过江之鲫一般极为骇人！ 那些凶性狂躁的妖兽方一涌上地面，便如脱缰野马般四处乱窜，而后嗅到空间之内血腥气息，很快便向着正魔双方弟子绞杀兽群之处滚滚而去。 古正藏身拱门之后，起初之时尚还暗暗提防戒备，生怕暴露自己踪迹，然而随着时间悄然而逝，他却是诧异的发现，那些四下游走的妖兽仿佛对其藏身之所浑然不觉，偶有三五成群的落单妖兽由此拱门近前奔袭而过，亦如同像是不知此处有条通道一般，根本未做丝毫停顿。 古正对此虽是有所不解，不过眼下他却是没有心思深究，空间之内妖兽肆虐横行，人力终有穷极，若照此势态继续下去，场上正魔弟子消耗殆尽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古正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瞬息之间心头便已闪过无数念头，倘若放任空间之内正魔双方弟子死绝，届时自己一人于这凶险叵测的冥洞之中只怕也绝难独善其身，更何况古正并非铁石心肠，他又岂能漠视同门身陷绝境而不顾？ 左右思忖再三，与其在此空耗时日，不如趁着此时正魔双方弟子实力尚存，自己入内去与场上众人指明兽潮源头，或许还可为众人争得一线生机。 若非形势所迫，古正实是不愿以身犯险，空间之内妖兽数量虽是繁巨，但以其身法速度而言，只要不落入兽群合围之中，他倒也有几分把握能够应付，而真正令古正心存顾忌的则是空间内的那尊黑色巨兽，此兽实力深不可测，自己更是险些命丧此兽掌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决计不愿去招惹此等恐怖存在的。 古正眉头紧蹙，视线落在巨兽身上久久不愿移开，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此兽究竟是何居心，此兽盘踞空间之内，按理来说自是不会对正魔弟子视若无睹，然而从其神情举措来看，它却似乎并无要去干涉众人之意，莫非这巨兽是在假借正魔弟子之手来剿除此处空间内的妖兽不成？！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此去吉凶难料，说不得要赌上一赌了！” 古正计较已定，当即亦不再踌躇，只见其面露坚毅之色，而后身形一动，人已消失在了拱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