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再见故人

小世界最中央的星球之上，诸多生灵正迎来朝阳。 因为易壬羲吞噬的星球中包含多个种族，所以一开始也爆发了些冲突。 但在白素贞等人的调解下，各种族最终相安无事。 毕竟，除了疯狂之城之外，都是同个国度创造出来的作品，有着相同的文化底蕴。 而疯狂之城世界…… 尼克和蜜獾带着一帮野兽们表示，坚定支持白素贞等人的一切决策。 总而言之，各种族就这样和谐地共处下来。 不过，和局势上的稳定相比，世界方面就是风雨飘摇了。 不过，这和大部分的普通生灵相比，并无关联。 嗯，或许有吧。 …… “嗯……啊……”尼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浑身发出炒豆子般的响声。 走下床，拉开窗帘，朝阳的光辉正好自天边的山峦处冒出。 虽然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朝阳，但尼克依然很眷恋这温暖的感觉。 作为易壬羲世界内最早的一批生灵，尼克在漫长的生命中，学会了享受时间。 有人认为，永生者是不幸的。 因为他们的生命太长，好友的别离，挚爱的死去，所依赖的文明的凋亡…… 如此种种，加之漫长的生命里的折磨，足够让任何一人疯狂。 但这都是从一个短生种的角度看的永生。 而作为真切地从短生种转化成长生者的尼克，则想说，这都是狗屁。 他活那么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能与没有理智的野兽作伴。 他曾经的好友，蜜獾，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消失了。 就连当初尼克为她立的坟，如今这个变动过数次的世界里，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唯一能够证明其存在的，也只有尼克脑海中的记忆了。 虽然，一开始尼克也留下了蜜獾的一节骨头，将其制作成指环，想要以此作为纪念。 直到其在时间的侵蚀下，化为齑粉，尼克才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长生种的寂寞。 “时间啊……呵呵，这东西还没有记忆靠谱。”尼克低语着。 与此同时，他眼睛一瞬，看到天穹上有无数个光点乍现，而后相互勾连成一道巨网，将世界笼罩。 但再一眨眼，却什么都没有。 尼克愣神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带着惊讶的话：“尼克？你居然还活着？” 听此一眼，尼克回身，只一眼，便是千年。 其面前，是易壬羲。 尽管穿着一袭古袍，但面容依旧。 尼克愣神的看着易壬羲，一如当初在疯狂之城内，初见易壬羲之时。 那时的易壬羲，尚且算是初出茅庐，虽然有一股漠视世间的魔性，却稍显稚嫩。 而现在，易壬羲依旧是那般模样，但气息内敛，脸上带着些许吊儿郎当，随意地站着，却像是世界的中心。 尼克动了动嘴唇，良久无言。 最终，他勾起抹笑容，道：“见过……界主大人……” “……”易壬羲的眼神有些迷离。 在易壬羲的记忆里，疯狂之城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所以，对于易壬羲而言，再见到尼克，便是一种故人相见的惊喜。 毕竟，他没想到，尼克居然能活那么久，还能避开那几次世界崩溃。 但，他忽略了时间。 漫长的时间，足够抹平一切的羁绊。 更何况，易壬羲当初和尼克的羁绊，就没有多深。 他结成周天星斗大阵，并规划起下一个大阵时，顺带用界主的权限查看了下世界各处。 当他看到尼克时，感到的是惊讶。 而后他便来到了尼克的住处。 再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历经沧桑岁月的狐狸。 而不再是曾经虽然阴郁，但却怀抱着对生活的希望的狐狸。 小世界流逝了多长的岁月？ 从易壬羲将虹猫蓝兔星球吞噬那会算起，已是两千多年有余。 并且世界崩溃时，时间是不会流动的。 所以，实际上的时间，还要更久。 而尼克，在易壬羲吞噬虹猫蓝兔星球后不久，就随着疯狂之城世界进入了混沌之眸。 他经历的岁月，便是小世界的岁月。 易壬羲看着尼克的眼睛，里面藏着活物的希望。 以及无尽的，被时间雕琢后留下的沧桑。 “尼克，抱歉。”易壬羲突然道。 尼克面带笑容，面对着曾经的上司，他并没有多少惊喜。 但听见易壬羲道歉，他立即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此时，因为周天星斗大阵结成时的动静太大，而朝着易壬羲赶来的白素贞，半边神，女娲，无名…… 等诸多老熟人，也通过自身掌握的低级权限，知晓了易壬羲所说的话。 几乎是和尼克同一时间，他们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面对着尼克的反应，易壬羲沉声道：“我很抱歉把你带来这里。” “也许让你跟随着故乡一切消失是更好的选择。”易壬羲仰头，眼神复杂。 “再见了尼克，我想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易壬羲道，随即动用界主权限，挪移空间，离开了。 此时，刚刚传送进尼克家里的几个老熟人，大眼瞪小眼，都沉默了。 而在一片寂静中，尼克忽然噗嗤笑了。 其余人斜眼看去，但尼克旁若无人地说着：“我得收回我先前的判断，易壬羲……” “你也改变了。”他语气复杂地说着。 “时间这个操蛋的东西。”他仰头道。 …… 七剑山。 据说是很久很久以前，七个善使剑的武者的居所。 只不过，这是很久远的传说了。 久远到，现今根本无人知晓。 就连七剑，如今也只剩下两柄剑。 嗯，还有一个编外。 七剑山上常年笼罩着雾气，加之山中时常有龙吟虎啸之声，所以几乎无人上山。 这也难得的，让这座山保持了清净。 今日，山上又照常响起了龙吟虎啸声。 走进山中，雾气令人晕头转向，找不到准确方向。 这雾气实际上是一个阵法。 虽然不算精妙，但也足够抵挡些宵小了。 那么再靠近核心，那龙吟虎啸声就更加清晰了。 这时候，你就能听到声音中的剑鸣。 是的，这所谓的龙吟虎啸，实际上剑鸣。 只不过是使剑的人剑道境界不低，以至于剑鸣带上了神异。 加之雾气的原因，剑鸣传播出去时产生了变化，以至于变成了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那么，直接进入核心吧。 随后，你就能看见一只红色的猫和一只蓝色的兔，正各自拿着一红一蓝的剑，正比试着。 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数千年，他们都不打算更改。 “当！” 两柄剑交错开，发出清脆的声音。 虹猫与蓝兔喘着气，收起剑，向对方行了一礼。 自数千年前，虹猫蓝兔世界被吞噬之后，二人意外相遇，又得知都是七剑的后裔，于是结伴而行。 结果不知为何，二人寿命很长。 并且世界曾经数次崩溃，二人也没有因意外分离。 长久相伴，又本就有着情愫的萌芽。 二人自然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因为各自父母都死了，所以二人便以天地为父母，简单办了婚礼后，便一同闯荡在这世界上。 幸运的是，他们活到了现在。 一如尼克，漫长的生命使他们懂得了享受时间。 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长久的生活，已让他们离不开彼此，就好似一个人一般。 虹猫蓝兔将剑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而后开始准备餐食。 尽管已经辟谷，但进食能让他们有一种还活着的感觉。 是的，活着。 长久的生命，让他们已有些记不清生与死的区别。 只有吃饭这种充满烟火气的行为，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进了专门开辟的厨房，二人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忙活。 “水姑娘，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用这么忙的。”虹猫上前，笑道。 此人名为水灵灵，虹猫蓝兔二人以前闯荡世界时遇到的。 对方当时很狼狈，嘴里一直呢喃着几个字，不过二人没听清。 后来二人与她结伴，才逐渐恢复。 后来，她自述姓名，并自曝应该已死。 二人都很惊讶，但因为这个新的世界很神奇，也没有太多追究。 后来，他们得知水灵灵死在了她师弟手里，而这个师弟，有可能就是杀死七剑之人。 所以三人结伴，打算在这个新世界里一起找那个师弟算账。 当然，最后不了了之。 最后，三人也因为世界连续的崩溃，又都劫后余生的经历，决定退出江湖，偏居一隅。 最后，三人定了此处山峦，取名七剑山，并布下阵法。 自此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水灵灵听见虹猫的话，并没有搭理。 这话虹猫每天都要说一遍，水灵灵也每天都要早早地来做饭。 不是贱，只是他们都习惯了。 长久的习惯，是他们的舒适区，他们都不想走出去。 水灵灵一如既往地把刚刚蒸熟，盛着饭的桶抱起，走向外面。 虹猫蓝兔也一如既往地盘算起做什么菜。 直到他们听见外面传来的木桶落地声。 二人立即冲出，看见了木桶落地，白花花的米饭洒落在地。 而水灵灵正怔怔地看着一个突然出现的蜥蜴人。 易壬羲扫了眼水灵灵，又看了眼虹猫蓝兔。 “这也算是故人相见了。”易壬羲拍了拍手。 “不过你怎么复活了？”易壬羲好奇地看着水灵灵，“我当初可是把你直接烧干净了。” “灵魂也被至邪之眼给……”易壬羲说着，便恍然。 水灵灵的灵魂，恐怕是幸运地在至邪之眼，进化混沌之眸的过程中，遗留下来，而后又进入了新的世界。 至于肉身，应该是天地之力裹挟着灵魂形成的。 易壬羲思索着，也顺带着界主权限查了下水灵灵。 相差不大，不过当初水灵灵的灵魂只剩下碎片了。 “总而言之，很高兴再见到你，师姐。”易壬羲拍了拍手。 水灵灵愣神地看着易壬羲，良久才长叹一口气。 看着易壬羲，她道：“我曾经梦想过无数次见你的场景。” “我预想着要如何与你战斗，要怎样将剑捅入你的要害，要如何报仇。”水灵灵低头说着。 紧接着，她抬起头，眼里泛着泪光：“但当我再见到你，我心里……” “却已经没有恨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水灵灵啜泣着。 “甚至……”水灵灵哽咽着，“我连我父亲的名字都不记得……” 易壬羲沉默着，时间，连杀身之仇和杀父之仇，这两种不共戴天的仇恨，都可以磨灭么。 水灵灵注视着易壬羲，仿佛想从他那张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过去的些许痕迹。 “你为什么，不能在我还心怀仇恨的时候出现呢？”水灵灵悲伤地道，“你为什么要在我已经退出江湖许久的现在出现？！” 易壬羲叹息：“时间真是个操蛋的东西。” 紧接着，他深沉地看着水灵灵：“抱歉了师姐，如果可以，我会试试的，希望你不要因为再一次死去而又恨上我。” 水灵灵不言，依然流着泪。 易壬羲再看向虹猫蓝兔二人，道：“七剑的死和我多多少少有点关系，想要报仇就来吧。” 虹猫蓝兔沉默了，都没有动作。 易壬羲不用问，知道原因和水灵灵一样。 “时间啊……”易壬羲感慨道。 随后，瞬移离去。 而已经赶到此处的白素贞几人，再度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易壬羲是不是被夺舍了？”白素贞犹疑道。 现在她已经不关心易壬羲之前到底干了什么，整出了那么大动静。 她现在只希望易壬羲不要突然被人夺舍。 毕竟，原本的易壬羲虽然难相处，但好歹知晓品性。 现在跑来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那可比易壬羲突然整出个大活什么的，要惊悚得多。 而在白素贞几人讨论时，易壬羲已来到另一个故人处。 …… “啊，易壬羲，你又来，不是已经借走陈朵了么？”张楚岚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易壬羲。 其身后，冯宝宝呆呆地露出脑袋。 “呵呵，你居然是我所有故人里，与我最熟的。”易壬羲失笑道。 看着面前阳光的大男孩，易壬羲忽然叹道：“活了多久？” 张楚岚一愣，而后道：“二十多啊，怎么了？” “不过已经死过一次了，年龄似乎要重新算。”张楚岚嘀咕着。 易壬羲眼神复杂，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膀。 “不恨我么？我可是屠杀了全球，还把你拉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易壬羲道。 张楚岚沉默了。 他看了看背后的冯宝宝，又看了看四周兼带古风与现代两种风格的建筑，而后道：“不恨了。” “我死了，但毕竟复活了。”张楚岚笑道，“一死一活，相抵了。” “至于其他人，我没能力去管，我只想管好宝儿姐。”张楚岚道。 “而且，我也打不过易壬羲你啊。”张楚岚说着说着，立刻露出吊儿郎当的表情。 易壬羲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膀，而后道：“我的故人里头，你活的最短，反而与我最熟。” “易壬羲，你在苦恼吗？”张楚岚好奇道。 易壬羲点了点头。 张楚岚惊讶道：“原来你这样强大的人，也会有苦恼的东西啊！” “谁能没有呢，我也没有特别强大。”易壬羲低语道。 张楚岚听不清易壬羲说的什么，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 “易壬羲啊，当初龙虎山上，你看着那张门票，到底是什么意思？”张楚岚问道。 易壬羲一愣，而后道：“好吧，看来是时候到了。” “那时候，我正想着把全人类都转化成异人，想要以大魔王的姿态面对世界。” “而你，这个勇者，将会在和我的战斗中，被我以门票挑起话题，然后一顿嘴炮给打晕。” “至于意思么？”易壬羲看着张楚岚，“身为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异人，想要参加由异人举办的罗天大醮，进入由异人宗派主管的龙虎山，却要花大价钱购买普通人主导的国家售出的门票。” “你不觉得，这很好玩么？”易壬羲眼里带笑。 张楚岚若有所思，而后道：“这不就是……” 紧接着，张楚岚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啊，我都已经不在原世界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易壬羲拍了拍张楚岚肩膀，道：“你和宝儿姐，还有陈朵和马仙洪。” “你们四个，好好活着吧。”易壬羲眼神复杂地道。 “哦对了，陈朵还有一些改造，所以暂时回不去了。”临走，易壬羲又道。 紧接着，易壬羲就打算瞬移离开。 这时，张楚岚突然开口了。 “易壬羲，我不知道你在苦恼什么。”张楚岚道，“但我觉得，你这样一个只会顺从自己心意的人，是不会因为什么苦恼而来找我的。” “你不是那种人，你只会一时兴起，然后去达成，不管什么代价。”张楚岚道。 “就像是你将全世界都化作异人，然后让他们死去一样。” 易壬羲注视着张楚岚，无言。 张楚岚接着道：“易壬羲，你可能变了吧，毕竟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不过，我觉得，对你来说，或许不变才是对的。”张楚岚笑道。 易壬羲思索着，他变了吗？或许吧，他的确变了。 勾起嘴角，易壬羲朝着张楚岚笑道：“被你这个小子说教了一通。” “但还是谢谢了，碧莲。”易壬羲说着，瞬移离开。 此时，又双叒来迟的几人，刚巧听到易壬羲临走时对张楚岚道谢。 “完了，易壬羲真的被夺舍了。”白素贞双眸灰暗，对于世界的未来感到悲哀。 女娲拍了拍白素贞的肩，安慰道：“放心，说不定不管是他还是易壬羲，最后都把世界整没了呢？” “这么想，结果都一样，是不是高兴多了？”女娲笑道。 白素贞听此，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众人吓得，手忙脚乱起来。 而易壬羲此时，正站在星空中。 “时间真是个操蛋的东西。”他凝望着深邃的星空，嘴中吐出一句话了来。 与此同时，其灵台深处，第三朵花显现了。 花上有光阴流转，岁月往逝，时间始终。 花心，有易壬羲模样的虚影正安然沉睡着。 自此，顶上三花聚齐。 易壬羲，已踏足武道凡境巅峰。 只待渡劫，超凡脱俗，飞升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