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官匪

说实话，徐毅没想过方百花还会过来提醒自己此事，不过他早已知道，故而神色波澜不惊，指指一旁的石凳示意她坐下。 “某家知道你急，但你别急。” 徐毅稳坐钓鱼台，很平静地说道，“那些差役所来，人数应该不多吧？” 方百花见徐毅如此淡定，一时间也有些愕然，似乎这一刻被通缉的人并非对方，而是自己一样。 “差役来镇上了，倘若有人将你说出去，他们来山中拿你，你又如何是好？”方百花本就性子急躁，此刻更是嘴上不停地说起来，“哎呀！大郎，你怎的还坐得住？莫不是你觉得你这地方很隐蔽吗？” 方百花来回走了好几遭，终于是气鼓鼓地瞪着徐毅坐了下来。 “人倒是不多，四五十人。”方百花回道，“不够算算，应当也是青溪县差役三分之一的人数了。” 宋朝时期，一般县衙里主要是知县、县丞、主簿和县尉四个官，剩下的便是胥吏差役，人数多是在十几个到几百人不等。 如青溪县这般的中品县，内有差役一两百人实属正常，而派出四五十差役到石塘镇，已足见知县李安道的重视了。 “四五十人，看来李知县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很关心啊！”徐毅思索着，心中已逐渐有了对策。 安排人在县衙附近看着，本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所以在那些差役还未到青溪县时，徐毅便知晓了此事，现在结合差役人数来看，他倒觉得，对方并不是为了围剿“虎头山寨”而来。 “梁松”这个山贼怕只是这些差役所来的其中一个目的，而且并非重点。 “狗儿！” 徐毅想了想，看向篱笆外喊道。 张狗儿是跟着方百花来的，如今城隍庙里，刘仨儿负责总体统筹，张狗儿便专门对接青溪县消息。 “大哥，狗儿在！” 张狗儿上前来道，看向徐毅的眼神里都是敬服之色。 今日在城隍庙里，张狗儿也听说了自己大哥在集市上的神迹，此番在石塘镇百姓口中，这位好汉已是神灵护佑之人，还有摩尼教的尊者令，自是让一众泼皮也都拜服不已。 这年头，没人怕死，就怕跟错了大哥！ “狗儿，你且去镇上，打听这些差役所来为何，倘若真为了虎头山寨而来，只给他们些虚假消息，引去山中便是了。” 徐毅细细叮嘱着，“倘若不是，你再回来与我说。” “是，大哥！”张狗儿领了命而去。 方百花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徐毅想做什么，却又不肯相问，还是凤眼圆睁，只瞪着徐毅。 徐毅回道：“那些差役或许并非完全冲着我来。” “这又是怎么讲？” “若他们是来打探虎头山寨的消息，只需派一两个经验老到的差役来便足够了，何必需要四五十人？”徐毅回道，“更不用说，从你口中而言，他们也并不知道我被缉捕的事。” 方百花被如此一点拨，也是恍然大悟道：“还真是如此！难怪大郎你如此稳如泰山！” 对方百花的话，徐毅却忽的摇头道：“恰恰相反，倘若这群差役真不是冲我而来，那便是另有目的了，我想这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边说着，一边徐毅抽出腰间朴刀，就着潭水开始研磨刀刃。 山贼伤人，摩尼宣教，又有如此多的差役来镇上，这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事情，徐毅凭借走南闯北这些年的嗅觉，已然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小石涧中之事且不提，却说在石塘镇，有家酒肆中，李芒已同一众来到镇上的青溪县衙差役落座了。 这一群喝酒吃肉的一看都是官爷，店家哪敢怠慢，迅速切了二十斤上好的卤牛肉猪羊肉配上佐菜还有十几坛好酒上来，一桌桌都制备妥当了。 李芒身边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黢黑汉子，身体健壮，手掌宽大，上面全是厚厚的老茧，可见是个习武之人，他便是青溪县的县尉祝义明。 “祝县尉，没想到父亲大人会派你前来。” 李芒恭恭敬敬地给祝义明倒上酒，笑道，“来来来！吃酒！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那小小山贼必定手到擒来！” 面对李芒这样的公子哥，祝义明虽然心中不太看得起，可面上的事情还是要过得去，便也是笑着举起酒碗，一口就给干了。 “李官人说笑了，来时令尊同俺说了，说你此番出来只带了几个仆役，外面世道又乱，他总归不放心，要你早日回去，不可在外面逗留太久。” 祝义明拱拱手回道，“那山贼一事，你报于俺们，回头俺们找机会进山剿了也就是了，无需在这里多耗时间的。” 李芒见祝义明一口应下了剿贼的事情，心中也是大喜道：“如此，我先谢过祝县尉了。” 一边道谢，一边李芒又给祝义明满满倒了一碗酒。 祝义明也毫不客气地吃着，目光却时而在走过镇上的人中流连，李芒见他如此，心中一动，便压低了声音问起来。 “祝县尉，此番来石塘镇，除了山贼之事，可还有其他公干？” 祝义明扫了眼他，嘿一声低笑道：“你倒也是个机灵的，嗯，此事与你说说无妨，其实你遇到山贼之事算不得什么，这青溪县方圆百里，哪个山头没几个贼子？俺们缉盗捉匪这么些年，心里门清！” “若是哪天朝廷有令，俺们多召集些人，也就把这些山贼都给清理了，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所以此番俺们来石塘镇，是有其他要事的！” 祝义明说到这里，神色严肃了几分，“你可知府城那朱世被贼子杀害后，又来了个新官么？” “此事我倒是有听说，似也是姓朱的？” “对了，那人叫朱洪，也是朱勔朱应奉的族人，他一上任，便给底下各县下了加急，说是必须在一个月里上供奇石上百，否则便贬官换人，这可把令尊给急坏了，幸得有主簿何大人说起这石塘镇的来历，咱们这奇石来路才有了眉目。” 祝义明笑着说道，“原来这石塘镇之所以带石字，便是因为这附近曾经有一处采石场，以前还出产过一种名叫东湖石的石头，甚是好看，所以俺们才连夜敢来这里，就为了尽早替令尊完成任务。” “原来如此。”李芒微微点头，他是对此事不怎么感兴趣的，只心中一动，将柳莺莺的事情同祝义明说了，托他回头也在山中寻找寻找。 “这都是小事，待俺唤来这里的保正里甲，进山寻石，顺便帮你找了便是。”祝义明应下来，便差人去了。 没多久，石塘镇的保正便来到了酒肆里，祝义明问起他采石场的事情，这保正只得如实到来，说镇子上早年间采石的人基本都死了，现在还知道那地方的，许是只有东边云氏医馆旁住着的乔大娘了。 “那乔大娘的丈夫身子骨不好，她嫁过来没几天就走了，现如今还是个寡妇，官爷们去寻她，她肯定知道。” “好，此次若能办好上面的事，定记你一功！” 祝义明招呼了声，让众差役跟自己准备去乔大娘家中，一群人起身来，自然都没付钱的意思。 店家一看，搓着手上前来陪笑道：“官爷！官爷，这酒钱……” “滚你的！看不出本官乃青溪县县尉？官爷我在县里吃酒，是给面子，几时还给过酒钱？”祝义明立时发怒了，一脚踢在那店家心窝子上，将他踢翻在地上。 店家哪里抵得住心窝子这一脚，一时间便面如金纸，倒了下去。 “不过既然你要，那官爷便告诉你，从今日起，这镇上每人每户，都得交石头上来！否则全都下大牢里去！” 但祝义明却毫不在意，只狞笑起来，冷冷说道，“这酒钱，就拿你的石头抵了！兄弟们，走，去找那乔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