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小心思和大格局

宁奕没打算给大黑太多抱怨的机会，他装作没看见大黑的表情， 并抢在对方再次幽怨之前迈步进了屋。 宁奕用脚后跟关上了门，徐莹也没着急从宁奕怀里下来， 她把头枕在宁奕的肩膀上，用清亮而柔和的声音说道：“你现在有点像大哥了……” “嗯？”跟之前露娜带自己去那个大床房一样，徐莹带他来的也是个套间， 一共里外两间房，进门就是客厅，徐莹说去里面那扇门，卧室在里面。 缓步走去卧室的这一路上宁奕都在四下观察， 这房间并没有进行过什么专业的装修施工， 墙面和地面还是原始的水泥风格， 物资摆放的倒是很讲究，其中好像不乏名牌和奢侈品， 正对门口的那张巨大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房间女性风格明显，徐莹轻车熟路的样子说明了一件事，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房间，或者说，就是她的。 套间卧室里有张简欧风格的实木大床， 粗壮的裂纹实木架起了厚实的床垫，床上用品干净整洁，看上去十分柔软。 宁奕抱着徐莹迫不及待的坐了上去，总算能休息一会了。 空间相对封闭，怀抱娇躯的手开始不安分。 他还清楚的记得，在出发凛冬之前自己做的那些过“过饱和准备”， 离别前徐莹说他身上还是能看见学生的影子，如今却改了口， 可判断的条件和依据并不清晰，宁奕也确实没有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有多大变化。 还以为徐莹会跟自己再聊一些心里话，或者最起码撒个娇，解释一下刚刚那句“像大哥”是什么意思。 可这娘们却在宁奕坐下的那一刻从怀里挣脱， 光着脚丫噔噔噔的跑去了外面房间：“你等等，等我一下。” “好吧……”眼皮沉的要命，宁奕全身脱得只剩了条裤衩，然后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他准备睡一觉，可徐莹噔噔噔的脚步又从客厅跑了回来。 没几秒，床上好像被放了个什么盒子，徐莹带着的热气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呀，就睡了，来，翻个面，我给你解解乏……” 宁奕熬不过徐莹的坚持，由仰卧改成了俯卧， 徐莹开始从盒子里拿东西往他后背上招呼， 冰凉的涂抹触觉之后，她开始一边按摩一边介绍她的学习实践经历：“给你刮痧，嘿嘿，我跟马玉学的，露娜和蒋华都很喜欢，曹红娇也行，但闫明不吃劲……” 宁奕只在小时候享受过“刮痧”这种待遇，当初爷爷用的牛角刮板虽然厚实， 但手法实在是刚猛，每一次刮完都要疼上好一阵才能慢慢消退，哪像这般温柔享受。 宁奕用力伸展四肢，轻声问道：“你给她们都刮了？不累吗？” “嗯。”徐莹嘿嘿一笑，还是当初那么没心没肺的： “就马玉露娜、蒋华、娇娇还有闫明和秦医生，就她们几个，累倒是累了点，不过也没什么，总得有点眼力见才行……” 徐莹吭哧吭哧的挥动刮板， 将之前涂抹在宁奕后背上的按摩膏刮来刮去涂抹均匀， 然后又顺着特定的纹路方向反复刮动，手法略显生疏，但能看得出来非常用心。 “舒服吗？嘿嘿，你喜欢的话回头我还可以给你捏捏脚……” 徐莹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宁奕却从这种殷勤中感觉到了一种讨好，徐莹很焦虑。 “你……在担心什么？”宁奕问。 “没，嘿嘿。”徐莹抽了下鼻子，强装出来的笑声里有丝哽咽，就在宁奕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滴眼泪落到了他的背上。 徐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秒的愣神，她突然趴到宁奕后背上呜呜的哭了。 “弟弟，我，我好像不能生宝宝，我……” 这消息太过意外，宁奕刚转身从床上坐起，徐莹就扑进了的他怀里。 虽然没怎么出声，但徐莹哭的更厉害了，宁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不清楚徐莹是怎么得出这个判定，只是心里波涛汹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宁奕轻拍徐莹的后背一个字都没说， 过了一会，徐莹泪眼婆娑的从宁奕怀里抬头，哽咽着说了她的情况——子宫畸形。 子宫，这个器官在生命的孕育过程中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绕开的一环， 尤其是人类这种哺乳动物， 子宫会在胚胎成长的过程中被一点一点的撑大， 直到胎儿彻底离开母体，整个孕育过程子宫都会处在一个压力状态， 那里是胎儿最开始成长的地方，如果这个器官出现了畸形，并且无法满足胎儿生长的需求， 那么之后的孕育和出生都将无从谈起。 徐莹说末世之前她做过体检，医生说她的身体情况不可以受孕， 如果意外怀孕最好的结果就是流产，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 她本意是想找个时间去国外接受治疗的，可突发的末世彻底打乱了她的安排。 在被宁奕抓住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想过这事， 毕竟朝不保夕的末世生活并不适合孕育生命， 何况她需要的治疗也不是可以轻易完成的。 这种“无所谓的安稳”曾一度让她十分心安， 她有一个足够强悍的男人可以依靠，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用再为生儿育女发愁， 她只需要付出劳动，融入集体，享受生活，了此余生就可以了。 然而事情并非一帆风顺，这期间工事里的幸存者经历了不少波澜， 从核战结束到晓雪造访，从宁奕孤身去往凛冬再到被巡航导弹暗杀…… 任何事关生死的上层波动都跟徐莹的小命有关，可却都没有太大关系。 她没能力改变什么，是生是死都跟在马玉后面就对了。 可这看似简单的生存目标，在晓雪的那次造访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次单独谈话之后，积压在徐莹心底的秘密开始愈发的让她寝食难安。 “乖，别哭了，告诉我晓雪说了什么。”宁奕捧起徐莹的脸， 在漆黑的卧室里，那双流着泪的大眼睛闪着红光，却带着决绝的抗拒。 “我不能说，不让。”徐莹意味深长的看着宁奕好一会才轻声道：“晓雪不是一般人，你有她就够了，你绝对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我不能壮大基数……” 不知道是有意而为之，还是说漏了嘴， 徐莹在接下来述说中多多少少带出了一些她跟晓雪的谈话内容， 而这些对宁奕“保密”的内容，又让这段谈话多了点告别和祈求的意味。 徐莹说吊唁当天第一个被晓雪找去谈话的是马玉，之后才是露娜。 马玉去的时候紧张，出来的时候却特别高兴，可就是问什么也不说。 第二个是露娜，跟马玉的状态相似， 她虽然没有那么高兴，但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不少安稳。 徐莹是第三个被晓雪和于桐她们找去谈话的，蒋华和曹红娇排在她后面，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很幸运的可以先知道谈话内容，可当她去了以后才知道， 这次谈话不仅事关重大，关系着她们每个人以后的地位，更是在某种程度上关乎她们的生死， 然而最不幸的是，她那还没来得及治疗的病患好像将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晓雪好像不太满意蒋华，可能是因为个头比较小吧，我看蒋华出来的时候有点不太高兴，可也就是一会就好了。” 徐莹用手背擦掉眼泪，强挤出一个笑：“没事的，以后我就给你们端茶倒水就行， 工地的活我干不了，你别把我撵到外面去，别的什么都行，我这病现在也没地方看去……” 徐莹还在伤感中无法自拔，好像因为自己身上的缺陷马上就要离开这里独自远行似得，悲伤极了。 可宁奕却在这哭哭啼啼的悲情戏里看到了一些熟悉和漏洞。 他抱起徐莹一把扔到床铺里面，单手搂住开始了迷糊：“别哭了，我有办法……” 跟当初在美甲店里的告别和求婚场景很相似，今天这一出应该也是徐莹精心安排的， 却不如自己在美甲店里拒绝晓雪时目的那么单纯，当时他认为自己在末世里根本活不下去，他就是想简单的让晓雪忘了自己， 单纯到字面意思与实际含义完全重合，没有一丁点的弦外之音。 可徐莹却不同，刚刚这番看似在告别的话里，没有一个是她真实的想法， 她早在询问天亮以后的行程时就给了宁奕提示， 她的想法需要猜，所有的可怜兮兮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去凛冬。 秦医生要去凛冬的消息她知道，凛冬是个什么样的科技水平她也知道， 只要到了凛冬，她就可以完成身体检查，就算还是有问题也可以直接在凛冬把病患解决了。 她应该在到底要不要去凛冬的这个问题上犹豫过， 因为超级人类的特性可以修复不少旧伤老伤， 近视、过敏、二次发育，甚至返老还童都能做到， 一个子宫畸形应该也极大概率会有改善。 她不敢在最开始坦白这件事说明她极其聪明， 李晓雪绝对不会让宁奕将超级人类的遗传物质浪费在一个不能生育的人身上。 如果她因为这件事而直接被晓雪排除在外，那应该就是彻底的没戏了。 直接去凛冬把猜测做实了，把问题解决了，是对她最有利也最明智的选择，并且完全不会对最终的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半睡半醒之间，宁奕听到徐莹一直在小声问他：“弟弟，什，什么的方法呀，你先跟我说说呗， 你……你知道那里可以给我做检查，或者治疗的呀～～” 这前半段说的小心翼翼，后半段说的略显心虚， 她现在单纯可怜的模样，跟临行嘱托时可真是判若两人。 “呵呵呵，送你去凛冬呗，以后有想法跟我直接说就好了， 不用拐弯抹角的，你跟秦医生一起去凛冬，检查一下身体，有问题一并处理了就好了。 回头我给凛冬打招呼，这点事应该不是问题，我先睡一会，有点冷……” “哦，那行，我给你烧点热水，一会起来喝点热水就好了。” 徐莹答应的痛快，被拆穿了心思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反应， 起身给宁奕盖好被子， 先是伸手在宁奕额头上摸了下，又对比着温度在自己额头上摸了下， 最后歪着脑瓜，一边的往外走，一边嘟囔道：“没发烧啊……” 徐莹前脚刚出屋，宁奕的脑子里就开了锅似的乱成了一团。 各种想法不停的往出蹦，极速的思考状态瞬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徐莹刚刚来找自己是马路、露娜、蒋华和曹红娇共同的决定， 徐莹能有自己的房间，她们几个不可能没有，之所以都进到大床房间里，应该是去商量对策的，或者为了避免意外而提前集中人员，方便计划的实施。 大脑的全速开动状态只持续了一瞬间， 宁奕脑子里的念头又乱成了一团，开始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往外蹦： “妈的，还特么挺团结，有事就直说呗，一个个那么怕晓雪； 山上的大树应该伐完了吧； 黑土烧了以后还是先装在桶里吧； 电厂的电力线缆最好还是埋在地下，这点得提醒吴乾； 孙泽他们到底有什么想法啊，战车和外骨骼还能有什么激进的地方； 先把市内无线电通讯的问题解决了比较实际，对讲机不能太远，通讯器始终要通过凛冬，不完全放心； 老，老隋他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强调那台大车啊，就算再大还是民用车辆，59式几发炮弹就能打坏； 矿车？对，矿！徐莹和马玉应该也知道别的矿； 她第一天来的时候还给我提过出行建议，她，她说她们从矿里来， 迁坟，把明明父亲和约翰的坟迁走，我还得回趟村里，把爷爷的坟迁来； 于桐和王雪静的肚子有没有动静； ‘新人类"的狗杂种首领到底在什么位置，我得杀了他才行……” 迷迷糊糊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不停， 宁奕跳动的视线最终回到了刚刚看过的视频里。 蔡克涛从几十米的高空墙体奋力跃出，眼前，漆黑的地面越来越近，在一声沉重的砸击过后， 蔡克涛的视野在地面溅起的灰尘中重新摆平，并开始向着近处丛林冲去。 双脚奔跑只持续了一瞬间， 完全提速之后蔡克涛锁定了手臂上弹出的弯刀， 那几柄插在臂铠上的冷兵器成了他肢体的延伸，他开始了四肢着地的奔跑。 丛林内部藤蔓枝条遍布，给蔡克涛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刚跑不到10步他就开始了与藤条的对撞， 本以为他会用更猛烈的撞击来提高奔袭速度， 可耳麦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开始了行动指挥： “幽灵，锁闭面甲，‘鹞鹰"将在树冠顶端为你导航， 具体行进路线和战场态势会显示在面甲的视窗上， 视角会同步给我们，注意安全，我们随后就到。” “收到。”蔡克涛应答过后视角开始轮转， 挂在胸前的记录仪视野被面甲视窗的淡绿色夜视画面代替， 看上去不舒服，宁奕真想用自己的眼睛去丈量一下南亚的世界是个什么景象。 蔡克涛也有夜视能力，很显然，他也不喜欢这种在本就清晰的视野前蒙上一层屏幕的感觉， 带上面甲之后他愣了几秒，短暂的适应之后才开始向着树冠上方爬去。 “幽灵，尝试跃上树顶……” 就是胡蜂的这句命令，就是在这句话之后，整个行动的节奏和颜色都变了。 这是一场追击，但这个追击的过程中绝对有屠杀的成分。 刚上树梢他就遇到了一大群变异生物的围攻，欺生排外的变异生物涌上来好像要把他撕了才可罢休。 蔡克涛抬头的一瞬间，宁奕在视野中看见了至少十多种不同类型的变异生物。 有堡垒中那种黑色绒球似得变异生物，也有浑身青蓝毛发三头六臂一般长着好几个脑袋，超多只手的怪物。 “啊啊啊~！”面对攻击，蔡克涛不退反进，硬抗过第一波锤砸推搡之后，屠杀开始了…… “幽灵保持和重心！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击杀沿途所有变异生物，试试，你的威力，如果我们回到树上，还会是最强的吗？” 宁奕能听得出来，这个叫做胡蜂的指挥官好像对幽灵的能力上限十分好奇，他想知道人重新回到树上是否还会制霸树冠。 可宁奕却明显感觉蔡克涛像是呼啸非洲中的老虎， 它被突然放到了旷野之上， 它看见了不曾见过的生物， 它看到了数之不尽的生命， 它不停的杀戮，即使并不饥饿， 它好像在用不停的厮杀来试探自己在新生态圈中的位置， 它，想知道自己还是不是食物链的最高点， 此时的蔡克涛，像极了那只被放进草原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