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见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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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打点过宫中嬷嬷了,不必烦忧后日只身入宫之事。” “劳父王费心了。” “父王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之后你嫁入万驹,山高水远的,父王只怕鞭长莫及。” “您旗开得胜的捷音,便是女儿最强大的保护伞。”.. “哈哈哈,你比我亲闺女更知我心!” 京城的康王旧府内,刚翻新的园子里栽了一池翠叠红铺香盖水的荷花。康王与方瑶镜便以荷花池为戏台,一唱一和地演着临别在即的父女,看着倒颇有几分真情。 自从上次主角团大闹康王府后,方瑶镜身边的奴仆全都被换了一遍。进京途中,又传来方母突然病逝的噩耗。而她身为婚礼在即的乐知郡主,不仅不能作为女儿披麻戴孝在堂前守灵,甚至无法命马车调转回城。 方瑶镜缩在马车里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地呆了三天三夜。 自那之后,方瑶镜变了个人似的,原来娴静温厚的性子变得喜怒无常,时常对下人横眉竖目,疾言厉色。康王倒不以为意,只当她终于吃了血的教训,认清了自己的立场。 “王爷,船已抵岸。” 从小径匆匆奔来一仆从,见方瑶镜也在,忙止了步子,低头候在一旁。 “嗯,知道了。” 听闻消息,康王也不抬眼,只是拈须淡淡回应了一句,可眼角的褶皱却走漏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正当方瑶镜暗自揣度之际,康王挨着池边伸手掐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莲,冁然抛进她怀里:“进宫前,让你见一个老朋友。” 夜里亥时。 坐立不安了一整个晚上的方瑶镜,终于等来了康王所言的“老朋友”。 “如画?” 紧张与期待瞬时从方瑶镜的脸上,以及紧握成拳的手中消散开。 “我替三王子送东西来,顺道来看看你。让你失望了吗?你原想见谁?” 自如地穿过重重警戒的浑身肌肉的侍卫,张如画转着轮椅,进了方瑶镜的厢房小院。 “没谁。”方瑶镜心口不一地摇摇头,上前将她搀上阶梯,跨过门槛,进入屋内,“只是没想到你也来了京城。”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相投。 二人从前一个竹匠,一个裁缝,本无太多交集,是在《群臣图》失窃案之后,才因狄琳与夏林蝉他们而相熟。不想离上次分别不过短短数月,几人的命运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知彼此这一路的所遭所遇,不免喟叹,不免唏嘘,不免怀念往昔。 “你的腿……或许有办法医治,你想要试试么?” 秉烛看过张如画藏在裙下狰狞的断肢切口,方瑶镜在短暂的惊骇过后,心有所动,余光朝窗外瞟了一眼,犹豫着开了口。 “不必了,我对现在每天坐在轮椅上四处溜达的日子很满意。若是治好了,呼延和怕是得直接要我的命了!” 将裙子重新放下,张如画故作轻松地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 “若是他的也能治呢?” 抬手摸了摸左腕上泛着幽幽蓝光的金属镯子,方瑶镜俯身凝望,乌溜溜的双眸在灯下蛊惑地闪动。 翌日清晨,呼延和嫌也不避地带着侍卫大张旗鼓地进了康王旧府。 甩开要通报的管家,无视阶梯与门槛,俩侍卫抬着轮椅,将呼延和一路送进了厅堂,与正用着早膳的康王隔着桌子面对着面。 “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食不甘味,今日见老王爷餐桌上的金齑玉鲙,倒是开胃了许多!” “三王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让厨子去做!” 对呼延和不请自来的无理行径,康王不愠不恼,反付之一笑,转头命管家再添副碗筷。 “我身体尚未全愈,不如就来些药膳吧!” “好,想以何药入膳?是祛瘀通络的,舒筋除痹的,还是行气和血的……” 端起桌前的茶盏,呼延和捏着碗盖拂了拂面上的茶叶,低头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自然是,长生不老的了!您这儿肯定不缺,对吧?” 对面传来碗碟相碰的脆响,偌大的厅堂,倏然鸦雀无声。 “三王子可真会说笑!”放下筷子,康王挥手屏退所有奴仆侍卫,“都是二十年前渔村的谎言罢了!怎么还当真?”.. “你我都亲眼目睹那个胖子身上的异相,怎么如今到你嘴里却成了谎言?当初他们马场逃跑,你自始至终对追捕一事不闻不问,是因为笃定长生不老药不存在,还是因为你早就获悉了秘方?” 呼延和并未被糊弄过去,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康王,然后抬手将一口未动的茶盏用力推回了桌面。茶盏倾倒,滚烫的茶水漫过桌面,又从桌沿处奔泻而下。 “为了你我共同大业,我劳心费力负伤至此,皆无怨言。而你明明知有药可医,仍忍心看我日夜遭蚀骨钻心之痛,受颜面尽扫之辱!是何居心?” 面对呼延和的咄咄逼问,康王付之一笑,眼底却燃着熊熊怒火:“哦?不知三王子将损毁的火药交付于我,又是何居心?” “损毁?怎么可能?” “那便随我眼见为实。” 四两拨千斤。康王成功转移了话题,将满腹疑云的呼延和领进一间密室。 密室里整齐地摆着几排都掀了盖的大箱子,里面堆着一个个球状的火药弹。 转着轮椅一箱箱地查看,呼延和见它们外观并无破损,数量也未减少,心中不满又起,以为那老东西又在戏耍他。 “咚——” 一个火药弹骤然砸在呼延和的脚边,发出一声闷响,裂成两半。 “你疯了!” 避之不及的呼延和差点从轮椅上栽下去。早听狄琳讲过,火药弹极其危险,一个不小心的摔落,都可能引发爆炸。 康王并不理会,弯腰拾起一半,举到呼延和跟前,指了指陶管内里沿着引线板结成硬块的部分。 “弹药受潮了?”呼延和晃过神,继而眯起双眼回忆,“行船途中倒是遭遇过一场暴风雨,莫非是货舱渗水?” “那宝船牢稳坚实,绝非一场风雨便能使其摧残渗水,更不可能令近七成的弹药受潮。除非……” 说到后两字,康王的猜疑的眼神轻飘飘落向呼延和,却霎时令对方额角的青筋暴起。 “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监守自盗?”.. “不,我只是担心三王子身边有居心不良之人走漏风声。行动在即,我们可不能再出岔子了!”康王适时收起激昂的语调,捋了捋长须,又叹了口气,“罢了,好在我原来还有一批伪装成烟花的火药,这两日抓紧时间再做成弹药便是。” “只好如此了。不过既然我的人老王爷信不过,那便由您独自处置,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讨药不成,反被借机敲打,呼延和强忍着满腹牢骚,准备打道回府。 “三王子且慢!” 康王出声唤住,从墙上的暗盒中取出一个瓷瓶。 “不是老身刻意隐瞒,只是……这药仅能促进伤愈,并不能如传闻所说的长生不老,且尚不明了是否对身体会造成其他损害,岂敢贸然相赠?但若因此物你我心生嫌隙,也绝非我所愿。” 一番拳拳之言后,康王郑重地将瓷瓶放在对方手里,呼延和灰败已久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如今既晓之以利害,用与不用,全凭三王子心意。” 屋内一团和气尽虚嚣,满面春风笑里刀,全然不知有人正悄悄追着轮椅的车辙印一路寻到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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