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后浪推前浪

小孩子从哪里学到商贾之事？ 很快答案揭晓。 王衡的话音一落，朱翊钧微微皱眉，似乎答不上来。 身侧的田义凑近嘀咕几句，朱翊钧顿时胸有成竹地说：“你找张老师没用！因为羊毛出口贸易，被皇庄垄断了。张老师的羊毛，要通过皇庄才能外销。” 张四维跟我是一伙的！ 王衡张口结舌，身边的老仆立刻耳语…… 好嘛！ 小东家谈判，还带上师爷！ 田义跟那个王家的老仆，可称卧龙凤雏！ “随他们谈，我们出去走走？”王锡爵邀请。 “嗯。”晏珣笑着站起，跟王锡爵走到花园里。 王家在京城有买卖，是自己买的房子。进京做官、谈生意的王家人都是住这里。 花园打理得很精致，如今是秋日，五彩缤纷的菊花盛开着，在渐凉的秋风中，为萧瑟秋日增添一份绚烂的色彩。 文人爱“梅兰菊竹”，王家虽然是太仓首富，也是诗书传家。 “张四维教太子殿下做买卖，张阁老知道后很生气。张阁老本来就不喜欢张四维，觉得此人私心重。不过张四维逢年过节还是不断给张阁老送厚礼。”王锡爵小声说。 东宫现在的老师里面，除晏珣之外，最受张居正看重的是申时行。 至于沈鲤，背后有高拱。 张四维有钱，不断地向朝中高官砸钱，得到众人的称赞。 “张阁老历来不满商贾出身的人做高官，他说‘商贾在位，财货上流"，官商勾结导致贫富差距更大、以至百姓嗷嗷。”晏珣也小声说。 对张居正和张四维的关系，他知道得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张居正就不喜欢张四维。 但……王锡爵和申时行也是富商家庭出身啊！张居正对这两人没什么反感，所以还是因人而异？ 王锡爵沉默片刻，问：“你怎么看待商贾？你也觉得商贾在位会危害国家吗？” 晏珣认真地说：“士农工商军各司其职，对国家都有利，怎么说是危害呢？商人存在几千年，历朝历代都不可或缺。就说搞海贸，华叔阳办展销会，立刻串联起货源、船队和外商，如果没有华府，我得多费劲？” 眼红华府是江南首富，把华府打掉？ 那这些活不得自己来？还不见得能干得像华府那么好。 王锡爵松了口气：“文瑄果然心胸开阔、目光长远。其实这个道理，张阁老和皇上也知道。他们未必喜欢张四维，但仍然重用此人，看重的就是张四维背后的晋商集团。” 鞑靼互市、运输军粮，山西煤业、冶铁造火器……方方面面都要用到晋商，就必须给张四维升官。 朝廷跟鞑靼定下封贡互市，张四维就升东宫右春坊右中允。 政治有时候，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说不定张四维会继续高升，比你我更早入阁。”王锡爵语气羡慕。 狗大户！煤老板！ “王兄不必妄自菲薄，你这次去小琉球协助胡总督处理倭国的事，功劳会比张四维更大。”晏珣笃定地说。 “保真？” “保！” “那我就承你贵言！”王锡爵爽朗笑道，“你坑掉我的国子监司业一职，还让我流放海岛，将来得保我立功！” “造海船、出海远航，还不算大功劳吗？”晏珣拍着王锡爵的肩膀，“咱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张四维那些家底，跟倭国的金山银山、美洲的金山银山比起来，还是差得多。” 两人一起畅想未来，顺便酸几句狗大户。 人家命好啊！ 背后站着一整个晋商集团，只要朝廷日后要仰仗晋商，张四维就是内阁候选人！ 晏珣跟王锡爵详细讲解倭国和小琉球的情况。 “小琉球，也称大湾，是一个很大的岛。西洋人对这个岛虎视眈眈，想占据为殖民地。在大湾和倭国之间，有一个琉球王国……” “虾夷岛，在倭国北部，离我们奴儿干都司的库页岛很近。” 从唐朝开始，就已经有库页岛的名字。 明成祖在岛上设囊哈儿卫、波罗河卫和兀烈河卫三个卫所，归属奴儿干都司管理。 因为库页岛离虾夷岛很近，两个岛的居民常有往来。 不过，倭国幕府此时对库页岛还不了解。历史上的时间线，要再过几十年，德川幕府才在库页岛建立据点。 晏珣讲自己知道又可以说的，王锡爵认真听。 “我以为当今朝廷百官，是我最了解倭国和朝鲜，没想到还不如你啊！” 王锡爵感慨，又好奇地问：“我家长辈曾出海贸易，去过朝鲜和倭国，因此我知道得多一点。你是怎么了解的？ 晏珣笑道：“我家长辈也曾出海，去过朝鲜和倭国。” “令尊？” “我舅舅。” “哦！”王锡爵恍然大悟。 杨世安是戚继光的旧部，现在正负责看守倭国金矿呢！ “你有这样的舅舅，做宁波巡海御史更如鱼得水。”王锡爵笑道，“皇上真是知人善任。” “是啊……他知道你家早年就做海贸，说不定还走私呢！所以让你去小琉球海关。” 王锡爵尴尬：“咳咳！走私什么，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胡说啊！我还怀疑你舅舅是不是早就知道倭国的金矿，在倭国有据点呢！” “你这是纯属诽谤。”晏珣严肃指责。 “那咱们各退一步？互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锡爵闭上一只眼睛。 果然，日后能当上首辅的都不是一般人。 两人达成共识，今后在倭国的事情上通力合作……不要去挖对方的底细，重点是合作。 “我们的目标是，搬空倭国的金银、砍光他们的树、抢光他们的……”晏珣豪情万丈。 王锡爵连忙打断：“最后一条就算了，倭国女人我不要。” “呃，我想说的是，抢光他们的粮食。”晏珣解释。 “你就是想说女人。”王锡爵拆穿。 不愧是十步杀一人的王锡爵，目光如炬。 两位大人达成共识，朱翊钧和王衡也一本正经地签订合作协议。 “皇庄生产的毛线不够，我就从陕西和山西调货，张老师会负责货源。”朱翊钧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货一旦交付，卖不出去就是你家的事。” “放心！我叔叔已经跟葡萄牙船主谈好，他对我们的羊毛很感兴趣。他还想套我的话，问羊毛线纺织技术。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上这个当！”王衡很得意。 晏珣叹为观止，对王锡爵说：“我怎么觉得，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我儿优秀。”王锡爵欣慰地摸摸王衡的头。 王衡犹豫片刻，在父亲的手心里蹭了蹭。 晏珣很羡慕。 朱翊钧见状，把脑袋伸给晏珣：“老师摸摸~~” 绝不能让珣珣失落！ 嗷嗷嗷~~ 晏珣立刻伸手，揉着朱翊钧的脑袋，得意地看向王锡爵。 虽然我没有儿子，但我有弟子，而且你儿子迟早也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