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丑郡马

从早晨到中午，没见到阮小五所说的那个好汉子。 王伦等得心焦，早已驾着马车在大路上等着了，唯恐错过。毕竟小月娘子的庄院离大路还有一段距离，人眼或有疏忽时。 西门庆等人果然在路边候着，颇有不见鬼子不撒弦的韧性。好在小月娘子怕王伦有失，安排了几位宫人在他的旁边，禁军等人不敢过分，但还是污言秽语挑衅不断。 不在小月的地盘，宫人见是禁军的人也很低调，或许是得过嘱咐以护卫王伦为要务吧。反正王伦等人势单力孤，只能忍着，憋屈的得。 倒是阮小五、阮小七兄弟俩咽不下这口气，通常是你骂我三句，我回你两嘴，着实热闹。 看看到了饭点，东边一个人影也无。王伦有些灰心，估计真如阮小七所说，那人别是循别的路走了罢？便想打退堂鼓。 大不了重新回东京，再想别的招了。自己有梁府的马车，小月娘子更是梁府的娇客，送走两位娘子问题应该不大。至于其他人，倒不怕西门庆掳走，难不成要养着？ 正要回返，远远地打西边行来一队车马，迄逦而至。 这边其实离东京城并不远。王伦测算过，距城东无非半个时辰的行程。今日阳光明媚，整个冬天窝在家中的达官贵人们其实颇有些人出来游玩了，上午便见过几拨。 莫非这些人也是？ 自家有心事，也没有心情理会。若没有西门庆这厮，今天自己说不得也能与梁红玉相约踏青、也能借机把扈三娘带上联络感情，还有程婉儿必不错过的。 调转马头回去，正好与来的车队打个照面。马车装饰得金碧辉煌，随行的男女下人装束也很齐整，像是宫里的人，王伦也没往心里去。 徽宗皇帝宠信身边人，“六贼”中倒有半数是太监：太傅梁师成、太保杨戬、枢密使童贯，一溜烟的假男人。按制，他们再怎么得势也仍是宫里人，身边伏侍的都是小太监。 北宋王爷也多，府中用的也有些太监。 若是在其它朝代，太监出行那是不得了的事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皇帝身边的奴才，太监自然很容易大权在握。从历史上看，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大太监”：秦朝有赵高，汉朝有张让，唐朝有高力士，明朝有魏忠贤，清朝有李莲英… 这些太监有一个特点，即：都是怙恶不悛，为祸一时！ 但是在宋朝，却又是一变。在历代王朝中，以宋朝的太监地位最低。 因为唐朝的宦官擅权之事，给宋朝留下了深刻印象。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赵匡胤建立大宋之后，对宦官专权方面非常警惕，在宫内树立了很多宦官的规矩！最典型的一条是，宦官不得干政！ 并且宋代文人治国，管天管地管空气，连皇帝做什么都能管，影响力大得没边。而文官和宦官是天然的对头，此消彼涨，宦官自然看起来没出息了。 当然，权势大到梁师成等又是一说，反正普通宦者是很没有地位的。 所以对于这么一溜人，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只是打马交错之时，忽然有人掀起车帘，轻叫了一声：“廖小官人！” 这声音早已入过王伦的灵台，此时听对方一叫，登时酥了。 帘下闪出的那只小巧精致的秀鼻下是一张樱桃润唇，微微抿着，圆圆的小脸衬着秀气的五官，却不是元宵之夜后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茂德帝姬是谁？ 那次初吻的滋味，一直萦绕在脑际，每次回味起来都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刮子----该多停留一会的！王伦对她也端的是日也思、夜也想。 一直认为再无相见之时，不想今日在这里见面！ “茂德…” 后面的“小娘子”还未说出口，车队侧边突然闪出一骑，把他吓了一跳，后面的话便噎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但是在不知情的人听来，似乎他刚刚说了一句脏话： “妈的…” 按说，如今的王伦不应该如此胆小的----就在昨夜，他就偷了当朝太傅、最有权势的大太监梁师成的义女，还是两次，可不是胆大包天么。 却仍被马上那人吓到了。 主要是那个男人太特么丑了。 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 卷发赤须还凑合，身长八尺也不吓人，黑脸也还能凑合，关键是鼻孔长得太过离奇。 直接开口向上，也不知道下雨天的水会不会直接漏进鼻孔里呛到。若让他去演《西游记》里的小妖，根本不需要化妆，本色出演就好。 那人看了一眼王伦，还有他马车前面的梁府标记，和气地对茂德问了一句：“五妹认得此人？” 王伦瞥见茂德帝姬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然后她低头不敢看自己，但还是轻声道：“他便是那晚从契丹人手中救了奴家的廖小官人！” 然后王伦便见到那朝天鼻孔朝自己转过来。 “原来尊驾便是名闻东京的廖良廖小官人！在下宣赞，幸会！” 王伦其实一直猜测他的来历，因为有这种面相的人太少了，而他此前还想到过登门拜访的，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听他那么一说，立刻知道碰到了正主，十分激动。 “原来是丑郡马…宣赞兄到了，小可一直想登门拜访，却总腾不出空闲来。今日竟然在这里遇见，可不是意外之喜！” 王伦悄悄地对自己“呸”了一声。 艹，打人不打脸，哪有当面说人丑的？是男人也不行啊！ 只怪他对这个绰号太熟----或者这个绰号就是他先叫出来的？嘴一顺就出来了，然后知道不好，却已无法挽回。 刚来东京的时候，为了恐吓西门庆，自己接连搬出几位自己知道的大神：杨家将后人杨志、丑郡马宣赞、金枪将徐宁，其中就有他。 除了借用他的身份吓唬不知情的西门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非常认可宣赞的武艺。 不说和五虎将之一的关胜是老友关系，只凭他本人的武力值，其实便是许多武将的天花板。 书上说他曾对连珠箭斗赢番将----这是只有神箭手小李广花荣才有的绝技，并且演义小说中能射连珠箭的绝非等闲之辈。 后人讨论梁山好汉的武力值，鲜有认为宣赞很高的。但是对王伦来说，后者绝对不止小骠将的实力。 征讨梁山时，担任先锋的宣赞迎战小李广花荣，二人刀来枪往，交手十几合不分胜负。 花荣的水平，若不是被超强的弓箭水平掩盖，也应当是不弱于五虎的存在。宣赞能和他战那么久，最后花荣还得诈败准备用箭射杀对手。然而正面连射两箭，都被宣赞巧妙躲过，这在花荣一生中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可见其功力。 排座次时，宣赞位居地煞，排名第四十位，在十六员马军小彪将中名列第三，仅次于镇三山黄信和病尉迟孙立。 众所周知，黄信的水平未免多于吹牛皮，被清风山三废打跑的战绩让他的“镇三山”绰号极为名不符实。哦，别人的绰号是江湖人叫的，他的绰号是自己起的… 而孙立则一直被诟病为水浒排名之谜。绝大多数读者认为其武力可比肩八骠，因为他带来的解珍、解宝都能入天罡，所以觉得被刻意压低，于是才有宋江的阴谋论。 那么，排名仅次于两者的宣赞，排名是不是值得商榷？ 其实宋江对宣赞也是喜欢的，这从征方腊时能够看出。苏州之战时，丑郡马宣赞跟方腊的八骠骑中的飞豹大将军郭世广交手，二人在乱战之中，拼尽了性命，最终二人在苏州饮马桥下，因伤重力竭同归于尽。 宣赞去世后，宋江表现非常伤悼，命人用花棺彩椁，将宣赞礼葬于虎丘。 这可是其他阵亡将领，包括宋江的两位徒弟孔明、孔亮都没有的特殊待遇，可见连宋江都对宣赞应该是寄予厚望或是非常重视的。 这是一位被颜值耽误了的豪杰。 宣赞被王伦热情的讥讽弄懵了：看王伦对自己的惊喜不似作伪，但为什么口吐芬芳？ 自己长得丑是事实，可也不要在这种场合提起吧？郡主、公主都在马车上呢！他本能地顺着茂德帝姬掀起的帘子向马车里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但心仍然很虚。 讲起来，郡主可是自己半生的辛酸！ 两年前自己用祖传的连珠箭绝对赢了番将大放异彩后，郡王出于爱才便将其女儿小郡主许配给自己，所以他也被称为郡马。可是郡主嫌自己太丑，竟然抑郁了，从不曾给自己好脸色。 年后她的身体便有些不好了，郡王、王妃担心有什么闪失，便准备让她出来散心。茂德帝姬和她是闺中好友，也邀她踏春，正好便一同出行。 他自然要担任护花使者，还想着有机会在郡主面前获取些好感，或能淡化他因为相貌而引起的不满意。 哪知道迎面碰上的王伦直接揭他的底，他却不能勃然大怒，因为王伦的表现像是无心之失，并且以后者的名气他也不能翻脸。 没办法，因为小郡主也十分欣赏王伦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