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肥皂泡盟约

布莱恩突如其来的话，让本来轻松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夕阳的光，看上去十分严肃。 李尔难以理解，这么突兀的话题转折…… 接下来他要说的是什么？ 阐明身份？ 不装了？我是帝国间谍，我摊牌了？ 神经病吗？ 就在李尔观察着他的时候，布莱恩却是毫不在意另外三个人意外的目光，他开了口。 “各位，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即便是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无趣归无趣，这并不代表着我没有追求。” “从第四星圈的学海里厮杀出来，一步一步的考到了这个联邦最高学府之中。” “即便是到了这里之后，我也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竭尽全力加入到了巡查团，竭尽全力完成指标，终于站在了巡查团副团长的位置上。” “……” “可是这毫无意义。”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 并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辛苦和绝望。 但这字字句句听到耳中，却又如此沉重。 在竭尽全力攀登高峰后，却发现自己与愿望之间隔着一片汪洋大海…… 在最黄金的年纪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最绝望也不过如此。 布莱恩仍然在平静的说着： “你们应该也明白。” “巡查团的身份，对于毕业后的职业抉择，不会起到任何帮助。” “或许它会是成功后的注脚，却并不能成为成功的基石。” “但，我想要更进一步。” “所以我进行了更多的尝试，更多的努力。” “然而在付出了更多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能够做到的已经到此为止了。” “通往更上方的路，已经被一堵墙阻隔。” “无法更进一步了。” 他说着仰起头来，和那座巨大的铜像一样，看着此时夕阳西下泛红的天空。 口中却继续说道： “个人的努力，终究是有极限的。” “我们第四星圈来的人，在首都星圈想要往上爬，难度堪比登天。” 他低下头来。 眼神之中却仍然坚定。 看着他的眼神，李尔却是有些错愕。 他要说的……是这些？ 这才刚刚见面而已…… 这布莱恩……什么情况？ 而布莱恩的话还没有说完： “即便是我仍然在努力，甚至破纪录的以一个平民身份当上了巡查团的副团长……” “但是我知道，这里就已经是我的极限。” “如果不是有天大的机遇，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 李尔沉默，温斯莱特若有所思。 而艾德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布莱恩。 他想打断布莱恩的话，但是挣扎了一下后还是放弃了。 此刻，布莱恩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些情感。 “我不想……就这么认命……” “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浑浑噩噩。” “我想去到更高的地方……” “想看到这个联邦最真实的一面。” “想要让我们这样的孤儿不再出现，想让战争停止，想让那些下城区的人们获得更好的生活。” “我想……翻过那堵墙。” “但我一个人，无法做到。” 布莱恩看着其他三人，眼神闪烁： “可如果我们一起，就有这个可能！” “只要我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发挥作用，将资源和情报整合在一起，就有机会完成这个目标！” “你们是我能够认识到的，最优秀的同龄人。” “我们出身相同，我们都被那堵墙拦在外面，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你们甘心吗？” 布莱恩是个很内秀的人，虽然看样子是个闷葫芦，但实际在他的心中却是有着丘壑万千。 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甘心！” “我想改变这个联邦！” “所以即便是有些唐突，但就像是刚刚说的那样……” “我们应该团结在一起！” 李尔怎么也没想到，他想说的话，竟然是这些。 布莱恩的发言，突兀到了极点。 只是刚刚见面而已，自己甚至要假装刚刚知道他的名字…… 可他就这么抛出了如此宏愿？ 但是他的诚恳和那种急切的心情，却是能清晰感知到的。 他是真的因为发现了自身能力达到了极限，所以才真心实意的在请求他们伸出援手。 这是一个拥有着远大抱负的人。 他会是那个帝国间谍吗？ 李尔对此仍然存有疑虑。 如果是帝国间谍的话，他如此迫切的向上爬，目标是颠覆联邦？ 不过也不能这么武断。 毕竟，这里可是皇家军事学院。 带着决心想要向上攀登的年轻人，可实在是太多了。 而布莱恩更是其中的翘楚，此时如此认真的说着这些事情，自然不是在开玩笑。 他自身的使命感，促成了这样的动机。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精神，才让他从第四星圈来到了这里…… 李尔仍然在进行着判断。 身为一个隐藏着身份的间谍，他很难信任什么。 但是必须承认，布莱恩刚刚所说的话，确实在李尔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产生了一丝触动。 如果这个问题让联邦那些饱经风霜的公民们进行回答，怕是这个时候只会放肆的大笑着吧？ 会大笑着笑出眼泪，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话。 会对于布莱恩口中所谓的理想和志向进行最犀利的侮辱。 幼稚、天真还有年纪，将会成为他们口中最锋锐的利刃。 可成长和所谓的成熟，不应该以从众和放弃理想指向为代价。 好在这里不是Z7，艾德和温斯莱特也不是那些麻木之人。 此刻，艾德兴奋的挥了挥拳： “当然！” 他似乎被布莱恩的话所感染： “我会帮你！布莱恩！” “这太让人激动了！” 温斯莱特也点了点头，她脸上一副少见的认真表情： “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但是我也会尽力的！” 当温斯莱特的话音落下，现在，就只剩下李尔还没有开口了。 所以布莱恩将视线看向了李尔。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期盼和渴望。 看着他的眼神，李尔突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这幅画面，似乎有些太过陌生了。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似乎从未看到过如此热烈期盼的眼神。 在这联邦最高等学府之中，在这仰望星空的巨大铜像之下，似乎他们正在踏上要影响整个联邦历史的道路。 能够互相帮助，能够在互相帮助之中完成自己的理想…… 这样的联盟，百利而无害。 立下宏愿，为了改变联邦而奋斗。 在黄昏余烬的暖色光芒之中，少年们挥斥方遒，是风华正茂。 如果自己不是间谍，或许也能够切身体会一下这样的人生吗？ 心中百感交集，但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李尔也看着布莱恩，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当然。” “如你所说，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混日子的。” “我的目标没有那么远大，但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我当然愿意加入。” 他的话，让布莱恩松了口气。 似乎刚刚那样的发言，即便对于这个沉稳的布莱恩来说，也是需要相当勇气的。 布莱恩继续道： “但凡有需要帮助的事情，请直接进行联络。” “我可以保证，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们的任何困难。” “相信我，我比你们想象的更可靠。” 他在表态完毕后，直接说道： “今天我还有巡查团的巡视任务，先走了。” “之后的活动和联络，温斯莱特，拜托了。” 说完这些，他直接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开，走入了夕阳西下的余晖之中。 即便是刚刚说完那些激情澎湃的话，但是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脚步坚定，再无怀疑。 李尔看着他离开，心中有所感触。 似乎这个刚刚成立的小团体之中…… 包含着即将改变联邦历史走向的可能性。 但这种浪漫的像是漫画书里一样的可能性，很快就被李尔自己打消了。 因为李尔知道，这个盟约存在的时间，会相当短暂。 尤其是当这四个人组成的小团体里有两个帝国间谍存在的情况下。 一旦自己的任务完成，这个包含着年轻志向的团队就会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像是肥皂泡一样。 美好，但又会在瞬息之间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