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疼痛

有些疼痛是在身体上，有些疼痛是在心理上，而分娩带给孟萱的，是身体和心理的疼痛的结合。 在痛昏过去之前，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些心甘情愿承受这些痛苦，为心爱的人生育孩子的女性，究竟是因为爱情的力量，还是母性的伟大呢。 虽然痛到昏迷，但在潜意识里，还有一点点的知觉，她迷迷糊糊的感知到，医生在想办法救她，也有人在喊，在喊什么呢？醒来后，她也想不起来。 第一次在病床上醒来，麻药还没有退，她是感知不到痛苦的，甚至还有一点迷糊，但她的意识里，知道孩子已经出生，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于是安心的睡去了。 再一次醒来，就是因为疼痛的原因。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重新组装过一样，由内至外，没有一处不痛的！ 她想喝水，觉得喉咙像是火烧过一样。 她动一动身体，吸引程兆星的注意。那会她并不知道，已经是凌晨了。他守在那里，才稍微眯上眼睛一会。 轻微的动静传入耳中，他立刻睁开眼睛，轻声道：“你醒了。” 孟萱勉强从喉咙里面发出声音：“水。” 程兆星把保温杯里的水倒到杯子里，然后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孟萱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 程兆星轻声问：“要不要吃的东西？姨奶送了炖汤，我一直放在保温壶里，还是热的。” 孟萱正在和身体的痛感作斗争，也没什么食欲。 “那你想不想看看孩子，现在孩子保温箱里，不过我拍了照片的。” 孟萱这会因为疼痛，心里多少有点烦躁，不是很想看。 程兆星知道她难受：“你要是难受就跟我说，或者你打我一顿？” 孟萱是习惯隐忍疼痛的。 到了第二天，孟萱才开始进食。 钱晟和程妈妈程爸爸来看望，程兆星知道她不想应酬，就让她闭眼休息，他来应付。 对于自己的新身份，孟萱还不熟悉。而且生产带给她心理上的震撼，还没有平复。 她突然害怕的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她一点都不开心，有没有做妈妈的喜悦感。虽然是因为早产在保温箱，但她下意识的希望，他再多住几天。因为她根本不想看到孩子。 就连取名字，她也没有参与意见。 程兆星每天陪她，对她的情绪最了解，她向来情感淡薄，再加上生产之后，孩子和妈妈一直分开，也不吃母乳，妈妈和孩子情感连接还没有那么强。她对孩子感情不明显。 而且很多妈妈生产以后，多少都有一点产后抑郁，孟萱曾经因为抑郁，休养了好几年。这次生产，很有可能让她再次抑郁。 而且就这两天观察下来，她情绪一直不好，生产的伤痛正在慢慢愈合，开始看不到的地方的痛，还在。 孟萱闷闷的，什么都不说。 孟乔之前预约的护工，已经可以上班了，他也有时间，私下联系了孟萱之前的医生，把情况跟他说了，请求一些建议。 他专心记录，希望孟萱不要再陷入抑郁的情绪。 照顾孟萱的同时，还要面对的是两家亲人的微妙状态。 比如，孟乔从一开始就把孟萱怀孕体检、生产护工还有月子中心都安排好了，始终都不知道程妈妈很是不满，但碍于孟乔现在的身份，又不能说。 孟乔预约的护工，因为孟萱早产，临时调整时间，第三天才来照顾孟萱。 刚生产过的孟萱，自然离不了人照顾，前两天只能有程兆星来，孟老太太和姨奶两个都是年迈的长辈，有心想来也没这个力气，孟乔现在负责家里全部产业，一天时间恨不能分成三十个小时。 程妈妈那边和程爸爸赶回来的路上，嫂子要带两个孩子，哥哥就算有空，也不适合啊。 自然是程兆星来。 程妈妈回来第二天，收拾的非常正式，带着和程爸爸准备好的礼物，昂首阔步来了。还准备了奶茶巧克力给这一楼层的护士，感谢她们的照顾。 收获一堆笑脸和感谢后，春风满面的进了儿媳病房，结果看到自己儿子正拿着便盆准备去清理。 她顿时惊了，大声叫道：“儿子，你干什么？” 她这个儿子，从小到大她是打不得骂不得，连大声说话都不行的宝贝儿子，居然在端尿盆！她都没有享受过这待遇。 程兆星知道她大叫的原因，忙伸手把她拉出病房，温言道：“孟萱现在不能下地，但人总是要方便的呀！” 程妈妈咬牙切齿：“那也不行的，你怎么可以做这个！这么多护士，你请一个帮帮忙，事后再感谢就好了。你这样多不好。” 程兆星不以为然：“怎么不好？她是我媳妇，生产受苦遭罪，我照顾一下怎么了，再说了，之前我住院的时候，她在医院陪着住了两个多月，比我现在辛苦多了。” 程妈妈无话可说，只能看着儿子去清理完尿盆，再一起回到房间，再看着他把尿盆放到床下。 她心里憋着一股火，又不能发出来，因为病床上的孟萱确实面色苍白，只是虚弱的打声招呼，就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孟乔也抽时间来看看，进门就看到程兆星用毛巾给孟萱擦手擦脸。程妈妈坐在一边，脸上就差写着“我不开心”了。 有些话，不方便对孟萱说，但可以对孟乔说呀。 于是简单寒暄几句后，程妈妈正式说出自己的想法：“男孩子照顾人，毕竟不如女孩子细心，我看我还是找一个护工，全天照顾一下孟萱吧，看她受的苦，真是心疼！” 有心要找护工，就找过来再说啊。 孟乔微微一笑：“我看姐夫照顾的挺好的呀。细心有用责任感。找来的护工未必有他照顾的好。” 程妈妈吃了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又不好说什么，这要换成孟萱听完她说话，一定会说，你安排就好。 孟乔呆的时间也不久，简单几句话，人就走了。 程妈妈又有点生气。本来她才不是小气的人，但是只要跟孟萱沾边的事情，她就没有顺心过，偏偏又不能说。 包里面揣着新孙子的礼物，可她不想拿出来。可能是被儿子给人端尿盆的行为震惊到了。 她越想越气，独自走到病房外。 孟萱示意程兆星去看看。 程兆星听她的，跟着妈妈出去了。程妈妈踩着高跟鞋，昂首阔步的顺着楼道走出去了，程兆星腿长，三两步就跟上去了：“护工请好了，明天就到岗了，你就不用再麻烦了。” 程妈妈一路冲到自己车前面停住，想对儿子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用力一拉车门坐上去，稍停了一下，也还是打开车窗，递出一张银行卡：“庆祝孩子的礼物。你们住的那套房子太小了，拿这个钱，你们自己再凑点，换个大点的，养孩子东西多的狠。” 程兆星拒绝：“不用，那房子我们住的挺好。孟萱觉得很方便，她和孩子住足够。” 程妈妈厉声说：“拿着，你们先去看，以后有想要的再买也行。你老婆既不工作，又继承不到财产，以后孩子花销也大，就你在部队那点钱，怎么养三个人？” 程兆星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 程妈妈瞪他。 他才接过银行卡。 程妈妈留下密码，就关上车窗，一脚油门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走了也好。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孟萱照顾好，把一切的不愉快消解在萌芽状态。 最开始程兆星是准备了笑话，每天在网络上搜索好笑的段子，讲给孟萱听。 但孟萱这人，笑点高，加之性格问题，他觉得搞笑的，她毫无感觉。 后面他换方案，开始讲故事。比如他在部队的事情，隐藏关键信息，比如小猫刚开始不会走正步，比如小狗负责宣传，但大家都躲着他，比如小鸡小鸭在一个班，但是训练的时候是敌对方，于是两人互相伤害。 小动物的故事用完的速度，远比相信的快，没两天，故事就宣告暂停，且听下回分解。 孟萱虽然不咋笑，但是听的还是很专心。 为了讲故事，程兆星大概把半辈子的口水都用完了，比他训练辛苦多了。 不过他发现孟萱对故事很感兴趣，于是搬了一堆小说过来，准备给她阅读。小说主要以悬疑为主。 为了避免孟萱听到一半就没有兴趣了，他把现在最火的悬疑小说都搬过来，一个一个读。 这个方法不错，孟萱非常感兴趣，有时候程兆星累了，但是故事还没有揭露谜底，孟萱就会很期待的等着他喝口水，继续开讲。 后来程兆星见缝插针，开始给她讲孩子的事情，照片拿给她看，她也没有那么排斥了。程兆星还找机会，拍了一小段视频，小孩子睡醒了，咿咿呀呀的叫着，孟萱看到了，第一次有了笑意。 程兆星一看，觉得自己没有白花心思。孟萱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完成了常规治疗，月子中心那边也有了空位，于是安心转到月子中心去了。 孟萱先去，小孩还在医院再呆一段时间。 孟萱在月子中心有专人照顾，程兆星开始两边跑，医院看孩子和陪着孟萱。 忙碌中的时间，过的特别的快，程兆星还没有特别感受的时候，时间咻的一下，就跑走了。 孟萱即将出院，他的假期也要结束了。 小宝宝也从医院接出来，正式的和爸爸妈妈接触了。 虽然还是看起来红红丑丑的，稍微大了一点，但还是看着很小。 照顾孩子的注意事项，程兆星写满两大张纸。交给孟萱。 孩子交到孟萱手上时，还正睡着，孟萱显然对这个小东西，感情微妙，她小心的抱着，好似抱着一个炸弹，一个不稳，就能现场炸开。 孟萱盯着他，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说：“你好呀，程孟航。” 这是从出生到现在，孟萱第一次抱着这个孩子，有一些情绪，是在拥抱身体的一瞬间，自然就触发了心里的防线。 程兆星含笑看着这一切，即将要到来的分别，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起码，先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吧。 程兆星考虑再三，假期肯定不能再延长了，走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他肯定不能亲自接她们回家了。 深夜，程兆星无法入睡，因为他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安排孟萱一个人带孩子的问题，坐月子有人帮忙，回家以后怎么办？ 孟萱刚动过手术，现在伤口好了，但也不适合操劳。 突然，孟萱说：“是不是要走了？” 程兆星抱歉道：“对不起，你还没出月子，我就要走。” 孟萱说：“走吧，我可以。” “你一个人，肯定会辛苦的。” “姨奶说，出月子先回奶奶那，她可以帮忙带孩子的。” 程兆星无言以对。孟萱早已习惯他不在，所以计划从来都有一个是，他不在应该怎么处理。 两个人的孩子，但养育的重担只有她一个人承担，程兆星觉得很愧疚。 但当下，他还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辛苦你了。” 孟萱没有说话，旁边的婴儿车上，呼呼大睡的，是他们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这个感觉真的不错。 程兆星在两天后归队。 孟萱出月子，是由孟乔安排人，直接拉到孟老太太家。 还是很小的程孟航，每天正处于，吃了睡，睡了吃，一天二十四小时他能睡二十个小时。醒来的时间也是为了吃。 因为不需要母乳，所以姨奶在给孟萱补身体的时候，又没有什么禁忌，十全大补汤这样汤，妥妥安排上。 而程妈妈，又一次没有赶上重要事件。她又生气了，她的孙子回自己家，关键是还是没有人通知她。她气死了。 这一次归队的程兆星，保持每天一次电话，确认孟萱和孩子的状态。 孟乔办事，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而程兆星的自责在于，没有安排好妻子和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