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宴（五）

“找我什么事！？” 上官凝没好气地说。 “朕找你?” 薄野琊语气波澜，但声音不大。他也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陛下，您先前不是说召皇后娘娘来吗？” “哦~” 他想起来，确实有这事儿。 “朕是说让你来的。来睡觉而已。” 他又低下头看奏折。 “睡什么觉?” 上官凝完全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我们新婚燕尔的，总是召幸你，才显得帝后恩爱嘛。” 上官凝懂得了他的意思，做做表面功夫而已，方才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但我已经睡觉了，我已经睡着了，生生被你又喊起来！” “怪不得如此激动，原来是扰了你的好梦。” 薄野琊头都没抬，只是看完上一本奏折，又开始批阅下一本。 “所以呢？” “所以?有什么所以?” “不给个原因吗？” “谁知道你今日睡得这样早，朕以为这时候你必定醒着，便吩咐他们去叫你来。他们不明原因，以为是重要的事，所以才会将你叫醒来的吧。” “我生生被叫醒，一肚子气。” “嗯，朕知道你睡不好觉就会闹，知道你的厉害。” 他说得很轻松。 “闹？” 上官凝一怔。 她随即轻笑起来，或者说是苦笑。 “是呀，我最会胡闹了。” 薄野琊觉得她很反常，遂放下了手中的事，抬头看她。 她的眼睛有些红，无名孽火攀上她的脸。 “怎么了，怨气这样大？” 上官凝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低头闭眼顿一下，再抬头睁眼。 眼前却还是有些朦胧之感。 “娘娘，陛下忙碌一天了，您……” 出元见气氛不对劲，在一旁提醒。希望上官凝念着薄野琊忙成这样的份上，不要在这儿发脾气。 上官凝听进了他的话，也看见了薄野琊眼中的血丝和他此刻隐隐作现的疲惫感。 桌案上一角，还堆积着二十几份折子。 上官凝知道他从卯时起就一直事务缠身，辛苦得很。 “嗯？” 薄野琊见她不回答，出声提醒。 上官凝仰了仰头，探出一口气。 “没事，你忙吧。” 上官凝还未完全说完这句话，便利索地转过身，大步迈出暖阁。 谨姑连忙要跟着上官凝出去，却被薄野琊一个眼神叫住。 “她怎么了？” 薄野闭上眼睛，拂了拂衣袖。 出元懂得他的意思，走到薄野琊背后为他按按头上的穴位。 正好一边听谨姑说话，一边休息一下。 “回禀陛下，娘娘今日画了一下午画，劳心劳神，于是就早睡了。没想到，您派人来，娘娘不得已起身。您也是知道的，娘娘最厌恶扰其睡眠者……” “说点朕不知道的。” 上官凝睡不好而发脾气的时候有多能哭能闹，薄野琊可是见识过的。 “也许是因为娘娘今日心情不怎么愉悦吧。” “为何？” “今日一大早，齐国大长公主来了，不为什么正事，只想挑挑娘娘的错处。” “上官凝什么反应？” “娘娘……回怼了公主，气的公主晕倒了。” 薄野琊扬起嘴角。 “朕这位太姑姑还以为朕的皇后会像母后一样顺从她呢，做什么清梦。” 谨姑垂下了头，不知这句话是对上官凝的赞美还是暗讽。 “上官凝是绝对不会委屈她自己的人，想是骂人骂的痛快吧。又怎么会因此心情不快呢！” “娘娘反驳公主，确实一时爽快，但一想到有人上门找自己不舒服，娘娘怕是也心有芥蒂。” “但她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而闷闷不乐。” 薄野琊睁开眼睛。 看见谨姑还有事情想说又不说的样子。 “还有什么？” “娘娘一大早起来，兴奋得很，想召见娘家的亲人进宫用膳。但两位夫人和将军以及公子都不得空闲。娘娘虽是皇后，但她们是娘娘的家人，娘娘最念及亲情，她们若拒绝，娘娘也是没有办法的。” 薄野琊扬扬手，示意出元停手。 他往后一靠，倚在柔软的背垫子上。 薄野琊眼神寄居在前方涌出烟雾的香炉上，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 “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还不熟悉她的新家。” 出元和谨姑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薄野琊在说什么，却都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薄野琊才收回思绪，继续着手政务。 “你去吧，朕知道了。” 谨姑于是退了出去。 出了暖阁自然是去找上官凝。 上官凝此时在寝阁内，却不许所有人进去，一个人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琉璃盏。 琉璃盏中装着冷酒。 上官凝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想着喝点酒解解闷。 实在闷地慌，像是有一股气，堵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 心乱如麻，却不知从何梳理，只得一次又一次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不要气，不要气。 但抵不住痛感从太阳穴起，向后脑蔓延。 上官凝甚至觉得小腹也在疼痛。 上官凝只当是脑袋糊涂了，小腹怎么会痛呢。 但她忽然打个喷嚏，下身有种异样的感觉。 是一股温暖的液体冲出体外的感觉。 上官凝知道了，小腹的痛感不是幻觉。 若真不是幻觉，在这坐了这么久，肯定会蹭到垫子上。 她起身来，看自己坐过的垫子，明黄色的绸布上有很明显的一团血的痕迹。 “嘶~” 上官凝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想得没错，是月信来了。 最讨厌的时刻。 想必在凤栖宫睡觉时时已经来月信了，只是量还不多，自己也没有察觉。 既然垫子上已经有血迹，那衣衫裤子上自然也沾染了。 上官凝又不得不去换衣物，再用上卫生带。 收拾完一切，已经是快亥时末了。 这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上官凝小腹的疼痛愈发明显。 从一直存在的坠腹感和酸痛变成一阵一阵绞痛。说是一阵一阵其实不妥，每阵间隔太短，几乎是连着痛，但有瞬间的痛感却比其他时候痛出几倍。 上官凝在侍女们的安排下，盖了被子，睡在床上。 清弄用棉布包着汤婆子，塞进上官凝的被窝里。 上官凝把身子缩作一团，拿了那汤婆子抵在小腹上，但没有丝毫缓解。 上官凝等待的救命稻草是月舞正去熬制的四物汤。 由于上官凝月信不调，谁也不知道会在这时来，所以侍女们也没有提前熬制。 四物汤是以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四味药材为主要原料熬制而成，有补血调经之功效，按理说可以缓解上官凝的疼痛。 但上官凝喝了很多回这汤药，却发现有那么几回，这汤药并不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