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宴 （十五）

她说完，礼仪性地笑了笑。 才继续道：“不妨事，都坐吧。” 众人才放下心来。 但上官将军还是叮嘱一句：“娘娘日常中要当心些！” 上官凝在家时常磕磕碰碰，大家也没有什么怀疑。 “是，是……父亲叮嘱得对”上官凝一边说着一边微微颔首。 “想必碰得有些疼吧?” 薄野琊温柔地擎起上官凝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手指在她手上有些发红的地方摩挲着。 众人看在眼里，都一脸很欣慰的微笑。 竟然不知道这皇帝还有这样一面。 上官朔眼睛倒是明亮些，心中暗自吐槽：薄野琊，你演得有点过了。 兄妹心灵相通，上官凝也是这样想。 薄野琊突然“犯病”一般的行为，还当着上官凝所有亲眷的面，这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上官凝演技自然多了，柔声笑道：“托陛下您的福，已经不疼了。” 她自己另一只手主动搭放在薄野琊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两边的人已经落座了，从他们的视角看不到薄野琊和上官凝手部的动作。 上官凝嘴上仍是噙着笑，手上却不老实。 她顺势将方才那只手垂下，落在薄野琊腿上。 然后一路摸着到大腿根，狠狠地掐了掐。 详细描述，就是用食指二关节与大拇指夹住一块肉，然后左右拧动。转的角度越大就越疼，最后使劲一扯，手指甲往里插的越深越好。 不过上官凝速度极快，掐了就赶紧收手。 薄野琊未料到她还敢做什么小动作，已经抬起了头，完全没有防备。 上官凝为着这个身份，留了一手水葱似的指甲。她不喜指甲过长，留的恰到好处，还染了银朱色，修饰得手指更加白皙匀称，娇媚大气也不失身份。 想不到这指甲今日有这用场。 虽然隔着衣料，但腿部立刻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感。 薄野琊忍不住紧皱眉头。 同时上下牙齿咬得磨出声音，只不过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离他最近的上官凝能听到。 上官凝听到也装作没听到，只是在心中暗喜。 “陛下，这是怎么了？” 坐在侧边离薄野琊最近的上官将军看着他问道。 众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上官凝这才侧身，看见薄野琊面露苦涩，却在强撑着。她咬了自己嘴里侧边的肉，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呀，陛下是否身子不适？” 上官凝满脸眷注，跟着蹙了蹙眉头，语气中也有几分急切。 完完全全是一个忧心丈夫的妻子形象。 薄野琊此时双手都紧握成拳，试图就此释放一些不能表露出的怒火。 “心口忽然一悸，现下已经恢复过来了。” 他想了一个解释，倒也靠谱。 上官凝非常自然地抚上他的胸口，感慨道:“陛下这些日子日理万机，夙兴夜寐，身子或许有些撑不住。” “您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这句话听着颇不吉利。 薄野琊掰开她的手，低首看她，迎上如剪水般清澈透亮的眼眸。 “是啊，朕年轻，所以没有大碍。” “陛下圣体安康，也是社稷之福。” 上官朔却“好意”提醒道：“陛下，小病小痛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要多加调理的。” 上官凝顺势接过哥哥的话茬，“蔡桓公开始也是小病小痛呢，最后不也……” 薄野琊瞥了她一眼，就这么咒着朕死吗！ “娘娘此言差矣，陛下何等英才，必不会像蔡桓公那样讳疾忌医。” 太夫人觉着上官凝言语欠妥，出言圆场。 上官凝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薄野琊缓过腿部的痛楚，示意宫人们揭开每道菜盖着的器皿。 “家宴，各位不必拘束，用膳吧。” “是。”在座笑着回应道。 但众人自然是要等薄野琊先动筷子的。 他吃了一口菜，众人才拿起筷子。 每个人身旁都有一名服侍的宫人，贵人们想吃什么，就吩咐她们去夹取。 还有的宫人们条例有序地为众人斟酒。 上官凝偶然瞟见自己的酒，没什么异样。 既然斟好了酒，自然是要敬酒的。 薄野琊端起酒杯，众人见了，自然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 诶？ 上官凝摸着，发现自己这杯“酒”竟然是热的。 她正想把杯子凑到鼻边闻一闻，但薄野琊举杯，上官凝也不得不跟着举起酒杯。 “愿君臣和乐，国泰民安。” 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一遍，“愿君臣和乐~国泰民安~” 酒杯不大，所装之酒自然不多。薄野琊等人都将酒一饮而尽，只有年纪稍大的太夫人象征性地喝了一两口。 上官凝仰起头，也想一饮而尽，却发现这“酒”的味道不对。 分明是白水的味道。 上官凝心中一顿。 上官凝今日高兴，倒也忘了自己月信期间，不大能喝酒。 若非有人授意，这样的场面，没有人敢斟水代酒。 上官凝侧头去，挑眼看他，还微微晃了晃酒杯。 莫非是薄野琊授意的？ 他神色自若，虽然眼睛掠过她，看到她有些迷糊的样子，却并没有停下来看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上官凝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烫。 但她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谨姑她们去询问可不可以将酒换成水。 可是，她们要问，也会问自己，而不是薄野琊吧。 由此看来，很有可能是薄野琊主动吩咐下面人去准备的。 这样默默无言却考虑周到的小心思还是很打动上官凝的，她忽然有点后悔方才下手太重——薄野琊的大腿根儿怕是已经青紫了一块。 不过覆水难收，做都做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上官凝想：大不了等会儿他要是再挑衅，自己让让他好了。 敬完酒后，大家各自吃着各自的食物，倒是没怎么说话。主要是薄野琊不说话，其余人也不好开口。 上官朔在一一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 他记起来，薄野琊和上官凝大婚那日，照规矩，薄野琊在昭圣宫宴请皇后的母家。 那天清冷尴尬的氛围和此时的安静沉默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那日还好些——那日的宫殿中还有乐人在连续不断地奏乐。 现在除了略一些斟酒，夹菜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上官凝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平时在上官府，一家人围坐吃饭都是有说有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