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宫务（二）

“诶？” 上官凝轻轻发出这样的疑问，手中还攥着笔。 她看账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干涩，这稍微一睁大眼睛，竟有几滴泪挂在眼角。 薄野琊收回自己的手，自然垂落在身侧。 “见到朕这么激动？竟还泪光闪闪。” 明明是调侃的话语，他偏用一种平静内敛的语气说出来。 上官凝放下笔，拿起身边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后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但她仍一只手撑着背椅，就这样去答他的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然想念得眼泪汪汪。” 上官凝亦是调侃的话语，却用一种严肃正经的语气说出口。 “呵~，你这冷峻的样子，倒是不像你了。” “你这冷峻的样子，倒不愧是你。” 上官凝声音中有些疲倦。 “在做什么？”薄野琊往桌上看了看。 “‘在料理宫务。” 上官凝说着顺手翻了几页账目。 “想必你看得很细致。朕记得母后在时，她也抽查，过问，但大多数时候让身边的人去料理了。” “母后才料理后宫时，想必也是费心费力，后来才慢慢将事情交给得力的女官和内侍。这些人受重用，在位高权重的位子上久了，难免有了些心思。我既然在其位，自然要谋其事，细心料理了。” “看来你是发现些什么了。”薄野琊见她说得极为自信。 “想知道？”上官凝看向他。 薄野琊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上官凝却笑了。 “我这几天也算是真正体会到你处理政务的艰辛。就不再说这些后宫琐事来烦你了。” 没等薄野琊回应什么，上官凝继续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在君临殿忙如鬼，怎么有空来找我？” “忙里偷闲罢了。一个人吃饭太清净，索性来寻你，” 上官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洗耳恭听之际，就听得这么一句话。 可能他还不够忙。 “找我作甚，我吃饭也是清净！” 见薄野琊一脸不信的样子。 “我这几日都是一个人用膳，清净得不得了，我一句话也不会说。” “所以，朕来找你，你就可以和朕说话了。” 上官凝默了默，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你不是，食不言，寝不……” 薄野琊没听完上官凝的话，正好见谨姑进来了。 “晚膳摆好了吗？” “回陛下，已经摆好了。” 谨姑说完看了一眼上官凝，上官凝重新坐在位置上，只是看着薄野琊的方向，在出神。 “用膳。” 薄野琊说完这一句，就走了出去。 谨姑走到上官凝面前，轻声唤了唤。 “娘娘~娘娘？” 上官凝这才略略抬起头来看她。 “娘娘和陛下一起去用膳吧，都备好了。” “嗯。” 上官凝虽嘴上回应着，却并不动身。她以手扶额，在想些什么。 “娘娘，那本要送去君临殿的药膳，等会儿就直接呈给陛下了？” “嗯？”上官凝顿一下，才想起药膳是怎么回事。 “嗯~”她一边说一边微微点头。 “我也要一碗。” 上官凝补充道，自己也需要补一补。 谨姑见上官凝仍心不在焉，便上前去试探着问道：“娘娘在想些什么？” 她作思考状，抬头说：““我在想，薄野琊好生奇怪。你不觉得他……” 上官凝在脑子里找一个恰当的词语。 “温和了很多吗？” 温和？谨姑听到这个词语，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日送药膳，薄野琊那一句“该割舌头！” 她只得悻悻道:“娘娘何出此言？” “感觉而已。” “不过，会不会是那日父亲或者哥哥对他说了些什么？可他们能说什么呢？” 上官凝脑中闪现薄野琊好像有些“反常”的举动，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娘娘是直性子，等会儿自去问问陛下不就好了。” “直接问？” 上官凝想了想，这如何开口，没缘由地乱问，反倒自作多情。 “算了，现在没空想这些事情。” 她顺势起身，松快松快身子。 “去调往几年的总账目来，我都要看过。” 上官凝一边说，一边走着。 “还有叫负责采买司的内侍和女官来，等会儿用完膳，我要在这儿见他们。” “带话给降东，叫他使人盯住各司各局。我在料理这些事情，说不定有人听到风声要销毁什么，或者杀人灭口。” “是。” “还有，差人去打听打听采买的行情。必要时可带上我的玉佩，去我家的商行商铺中，能问都问。掌柜，老板在这雍都城做得好生意，人脉应是极广的，不会无功而返。” “是。” 谨姑跟在上官凝身后，连声应答。 她知道，上官凝是决心要管管这后宫的污糟。 不过此刻嘛，人是铁，饭是钢，上官凝还得先去用膳。 宫人已经布好了菜，薄野琊正坐着，却没有动筷，应是在等上官凝。 果然，等上官凝入座后，薄野琊才示意身旁侍候的人夹菜舀汤。 “怎么才来。” “吩咐了她们一些事。” “什么事。” “后宫的事。”上官凝此刻只想吃东西，有些不耐烦。 “后宫的什么事？” “后宫归皇后管的事。” 上官凝夹了一片肉，说过这句话，才放进嘴里。嘴上咀嚼着，眼睛却落在对面的薄野琊身上。 薄野琊轻哼了一声，微微垂首喝了一口羹汤。 他知道上官凝是嫌他问得多了，那就索性不问好了。 薄野琊不紧不慢地用着膳食，倒让上官凝有些懵懵的，他说是为了和自己说话才来寻自己的，现在倒没有说话了。 上官凝暗暗埋怨自己这张快嘴，方才一句话就终结了话题。 挚姑带着两个宫女进来，分别在两人面前放了一个碗盏。 “陛下娘娘，这是淮山沙参玉竹鹅肉汤，可养胃止渴，补气生津，解五脏之热。” “嗯。”上官凝给了挚姑一个肯定的眼神，挚姑福了福身子，随即带人离开了。 薄野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像是细细品味着。 上官凝也喝了一口汤，挺烫的，须得慢慢喝。 “怎么样？” 薄野琊循声看去，上官凝才笑了笑。 “不错。” “那就好。” 上官凝又喝了一口汤。怎么感觉自己忽然不会说话了，平时明明滔滔不绝的样子。 “每日都给朕做吗？” “没这个打算，只是想着你这几日劳累，应该补补。” “平时呢？” “平时，你正值青壮，还不消这样养生。” “哦。”薄野琊还在期许什么，现下直接垂下眸去喝汤。 上官凝顿了顿道：“平时只要你想，就谴人来让挚姑做给你吃好了。挚姑的手艺怕是比得过你御膳房的人。” “朕怕是记不起这些小事。” “哦……那……” 上官凝看向出元。 “你一直跟在陛下身边，要记得提醒。” 出元看了一眼薄野琊此刻黑沉的脸，低下头去。 不大响亮地回应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