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西川征伐 碧血丹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碧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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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平路一线
却说虎威将军关琅领四万郑军自汉中开拔之日起,阴雨便连绵不断。而他们所前往的,是一条连当地樵夫都直摇头的阴平小道。
旌旗湿漉漉地垂在阴云之下,风虽小,却异常阴冷。众士兵一脚一脚踩入泥路,陷进、用力拔出、陷进……每人小腿仿若绑伏重石,艰难无比。
关琅勒马回望,身后郑军犹如落入淤泥的黑蛟,正绝望又艰难地行进,挣扎。
“先祖保佑……”
关琅心中虔诚默念,作为武圣关公后裔,关琅自是压力极大,如若因行军延误慢了军机,必见笑于天下,辱没先祖之名。
自武都休整几日,大军再度行进。在前五日时尚可通行马匹,每日伐木搭桥二十余座,然而在进至阴平桥头后,驮马、辎重皆如无用之物,进入岷山山脉深处,又行军数十里,才堪堪抵达阴平桥头。
此时已是出征一月后。军士皆露疲态。关琅于此设立大寨,留下伤病与部分军资,目光决绝地投向南方那云雾缭绕、不见尽头的蛮荒群山——真正的征途,方才开始。
一入阴平道,恍若踏入另一个世界。
人类文明的痕迹于此戛然而止。脚下是兽径,头顶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林莽。先锋军士需挥舞巨斧,砍伐藤蔓古木,方能开出一线通途。悬崖绝壁处,古人开凿的石孔犹在,木桩却早已朽烂坠空。
关琅令工兵悬索攀岩,重建栈道。时有军士绳索崩裂,惨叫着坠入深涧,那回声良久方歇,令人胆寒。
海拔渐高,秋风化作刺骨的寒风。军衣单薄,粮秣渐罄。绝望的气氛开始如瘟疫般蔓延。
关琅绿色的战袍已沾满泥泞,唯有那双丹凤眼,依旧锐利如刀,逼视着前方,仿佛要劈开这无穷无尽的险阻。
最大的考验,是那座仿佛连接着天穹的巨峰——摩天岭。
积雪覆盖着陡峭的山脊,空气稀薄,每攀爬一步都喘息如牛。队伍拉成了一条细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不时有人失足,化作山坡上一个迅速消失的黑点。终于攀至绝顶,眼前景象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北坡虽陡,尚有路可循。而南坡,近乎垂直,怪石嶙峋,云雾在脚下流淌,根本无路下行。
“将军……无路了……”副将东方园声音发颤,满面绝望。
关琅立于崖边,狂风卷起他散乱的发髻。他轻抚长髯,回望来路,四万大军已折损近三成,余者皆面黄肌瘦,形同饿殍。
关琅猛地拔出青龙偃月刀:“昔邓士载困据于此,裹毡而下,我等岂能输于古人?”
他扯过一领毛毡裹住身体,目光扫过麾下将士,厉声道:“某先行一步!诸位随某而下!”
言罢,他竟真个抱紧宝刀,向着那万丈陡坡,纵身滚了下去!
主帅的疯狂,点燃了残军最后的热血。惊呼声中,兵士们纷纷效仿,以毡自裹,或抱紧头颅,如同无数滚石,从摩天岭之巅呼啸而下!躯体撞击着岩石灌木,惨叫声与怒吼声交织,谱写着一曲用血肉挑战天堑悲歌。
不知过了多久,关琅终于重重摔落在山脚,浑身骨头仿佛散架,荆棘划破锦袍,鲜血淋漓。他挣扎着爬起,抬头望去,摩天岭依旧沉默地矗立,而他的身后,无数黑影正连滚带爬、相互搀扶着汇聚而来。
清点人数,又折去近千。幸存者衣不蔽体,伤痕累累,武器遗落大半,眼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野性火焰。
关琅拄着刀,艰难地向前望去。穿过最后一道狭窄的山峡,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宽阔的河谷盆地展现在眼前,远处,良田阡陌依稀可见。更远处,一座关城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伫立。
然而,郑军未曾预想到的是——他们的每一处举动,皆在蜀军注视之下。高柏在得悉关琅等人翻越摩天岭,往江油关逼近之际,不仅不惧,反而心中大定。
他命副将取来李凉预留的锦囊,抽取标有“若贼越岭可窥”字样。指尖轻轻捻开系口的红线,他展开锦囊细读,眼中骤然闪烁出敬佩之色,不禁抚掌低叹:“都督之计,妙如诸葛,奇如姜维啊……”
随即蓦地起身,神情凛然,挥手传令,依计行事。当那枚冷铁令牌“啪”地一声落于案上,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已缓缓罩向阴平……
翻越摩天岭之后,道路依旧狭窄险峻,一侧是陡峭石壁,一侧是幽深涧水,然而地势终于渐次下降,一缕希望仿佛就在前方隐约闪烁。这也让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众人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关琅拖着满身伤痛,手握青龙偃月,以刀为杖,一步一瘸,艰难前行。
“关将军!”东方园见他步履踉跄,急忙上前意图搀扶,却被他抬手坚决阻住。关琅目光坚毅,虽脸色苍白却仍挺直脊背。他心中清楚,值此关键时刻,绝不可因自己一人显露柔弱而动摇军心。
东方园见状不再坚持,只是眉头微蹙,暗自留心。经过一段路的警惕侦察,并未发现伏兵踪迹,众人心中的重石似乎稍稍落地,神情也明显轻松了许多。
“关将军,”东方园凑近,语气轻松了几分,“我等偷渡阴平,若能直取成都,这灭国大功,当属你我二人为首。在下出征之前,曾向珏儿许诺:"必当封侯立功,风风光光归来"。”
“珏儿?”关琅侧过头,略带打趣地扬起眉梢,“莫不是东方将军的夫人?”
“将军……”东方园顿时面露赧色,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缰绳,“还是未婚妻啦。我随军出征,珏儿独守空房。她说过的,待我立下功名,方能……”
话音未落,四面山谷中突然炸起惊天鼓声!两侧高地上倏地涌现数百名连弩手,箭矢如冰雹般倾泻而下,重重地杀向毫无防备的郑军。顿时队伍大乱,惊呼与惨叫撕裂了原有的宁静。
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毫不停歇,盾牌在如此巨力冲击下如同纸糊,瞬间破碎。手臂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响,被淹没在弩箭入体的恐怖噪音和人类濒死的哀嚎中。
队伍彻底乱了。前军想前冲,后军想后退,中间的人被挤压着,成了无处可躲的活靶子。战马受惊,扬起前蹄悲鸣,将背上的骑士甩落,随即也被射成了刺猬。
血液不再是流淌,而是喷溅,在山石上、在枯草上、在幸存者惨白的脸上,绘出无数道狰狞的图案。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浓郁得几乎凝成实体。
高处的弩手们沉默地、高效地重复着装填、瞄准、发射的动作。他们没有欢呼,没有呐喊,只有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他们不是在进行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屠宰。
而前军处,迎接郑军的正是有如天雷般的滚木擂石,自两侧山崖轰然砸落,精准地猛砸向混乱不堪的郑军队列。惨叫声与木石撞击的闷响顿时混成一片。
东方园眼见情势危急,猛地一咬牙,转身冲向军阵后方,将仅存的几匹原本留作军粮的瘦弱骡马牵出。他一把将缰绳塞入关琅手中,急声道:
“关将军!我等中计矣!请速速上马,带兵突围!”
关琅闻声转头,神情复杂地凝望着东方园——眼前这人眉宇间杀气凛然,目光如炬,哪还有半分方才提及婚约时的温柔模样?分明是一位视死如归的烈丈夫!他喉头滚动,强忍泪水,翻身上马时手臂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东方将军……保重……”
绿袍挥动,那匹骡马仿若通了人性,感知到险境,当即扬蹄嘶鸣,朝着谷外奋力狂奔。
东方目送其远去,旋即转身,弯弓搭箭。弓弦连震,箭无虚发,顷刻间连中三人。他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决绝而傲然的冷笑:“鼠辈,叫你们尝尝小养由基的厉害!”
“簇——!”
一根卯足劲的弩矢破空袭来,东方园竟不闪避,猛然抬手一接!掌心顿时传来钻心刺骨的撕裂剧痛,鲜血淋漓而下。他却恍若未觉,反手便将那支染血的重矢搭上自己的弓,眼神一厉,“噌”的一声锐响,箭矢直贯一名蜀军弩手的头颅。
可就在此时,那柄令他引以为豪的长弓,弦声哀鸣,彻底断裂。
“咚!!!”
一记沉重的滚木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这位“小养由基”的后脑。他眼前猛地一黑,耳边蜂鸣骤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重重摔倒,恰砸在一片斜插于地的断矢之上。木刺再度残忍地刺入体内。
他瘫在血泊中,挣扎着抬起满是砂石血污的右手,充血的双目竭力望向远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壑,直望北方:
“珏儿……珏儿……”
最终,那双染血的眼瞳渐渐涣散,终是未能望见魂牵梦萦的京城。
关琅带着残兵九死一生,堪堪突围而出。那匹骡马早已力竭,浑身湿透,拼命喘息,嘴角溢着白沫。关琅见状翻身下马,心中一股巨大的委屈与不甘猛地涌上咽喉。他再也抑制不住,张开双臂抱紧骡马汗湿的脖颈,将前额贴了上去,轻声颤道:
“吾之赤兔……何苦载关某如此……”
骡马似通人意,低低呜咽一声,头颈微微蹭动,仿佛在作最后的回应。
此时跟随于他的郑军,仅剩三百余人,个个衣甲破损、满面尘灰,眼中尽是血丝与绝望。谁都知道,此役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
忽然一阵低沉而齐整的脚步声自四面逼近,抬眼望去,一面上书“高”字的将旗傲然猎猎作响——近五千蜀军甲胄鲜明,已将这支残兵团团围住。关琅握紧手中青龙偃月刀,指节发白,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迸出令人胆寒的凛冽杀意。
一场惨烈厮杀骤然爆发。仅仅半刻钟,三百郑军尽数倒于血泊之中。唯独关琅挥动绿袍,刀光如龙,连斩数十蜀兵,最终昂然立于一方巨岩之上。他只是蓦地转身,竟骇得欲扑上前的蜀兵纷纷后退。那面“関”字大旗早已血污狼藉,却仍与主人一同坚守这最后绝地。
高柏自军中稳步走出,正色拱手,扬声道:“早闻关将军威名,高某心深敬之。今日之事,实乃张清梦妄动干戈,荼毒两川引起,非某之愿也。将军又为何执迷不悟?何不弃暗投明,归降我王?”
关琅手拄长刀,长髯在风中徐徐拂动。夕阳映照在他染血的绿袍和金甲上,竟真如武圣关公再世!蜀军士卒相顾失色,心生敬畏,不由得又退半步。
“某虽不才,亦颇知忠义二字,汝休再多言。”关琅微阖丹凤眼,语带睥睨。
高柏叹道:“将军何苦如此?尊祖汉寿亭侯困于下邳,曾约三事而降曹,此真变通之义士也!如今将军受困江油,岂非旧事重演?况我蜀人敬尊祖为神,将军若降,必奉为上宾啊。”
“呸!”关琅断喝一声,声如金石震响:“岂不闻:"玉可碎而不改其白,竹可焚而不毁其节!"想我大郑承天命以御四海,尔等鼠辈窃幸一时,亦难改天终覆逆之实!”
高柏知不可劝,无奈挥手,示意蜀兵上前生擒。然而在场士卒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动。关琅见此,蓦地仰天朗笑,笑声铮铮有如劈开层云。
只见他将青龙偃月刀锋倒转,直抵自己颈侧,朗声道:
“就让你们看看,大郑男儿的血性!!!”
刀光一闪,颈血冲天。他伟岸的身躯如断脊山岳般缓缓跪倒,膝甲砸入焦土时发出沉闷回响。身后那面残破的将旗也随之轰然倒塌。
直至气绝,他的脊梁未曾有半分弯曲。
如此壮烈之举,令在场蜀军无不震撼动容。高柏率先跪拜在关琅浴血的遗体之前,余将众兵相继跟随,跪倒一片。一阵冷风呼啸过谷,仿佛天地山川也在为之呜咽。
“传令,厚葬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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