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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往生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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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生之伞,窥人之过往,而不可知来日。 是魔地少陵君妄湮,用上万头狌狌的魂魄凝练而成。据其本人所言,是某天闲来无事,一时兴起,就想着做这么个法器,磨炼手艺,消遣时间。 这说辞,鬼都不信。 知道此事的人,便都猜,他一准儿有什么极在意的事,需要回去一探究竟。 但实则,这伞的往生之玄机,可不仅仅是追溯过去那么简单。 它能靠窥探人的一缕魂魄,重塑所有与其魂魄沾染的时空。不过更重要的是,能依样捏出个以假乱真的幻偶。 诚如花灼所说,即便是相同的人,再临相同的境遇,做出的选择都会有所不同。所以这伞中之境,并非一个可求真求实的再现,而是造出一个和你同魂魄的人,以及你们之间失之毫厘,便会差之千里的时空幻景。 不能拿来作实证,却可以拿来做很多别的事。 譬如,妄湮会将它当做一个练武场。 妄湮有不少凶悍的手下败将,每当一个强者死于手下,他第一的心思却不是自得。 身经百战之人,都更明白一个道理。每一次的胜局,都夹杂着时运。每个强敌的溃败都可能仅是偶然,若再来一回,死得便有可能是自己。 所以,妄湮收集强敌死后,未散尽的魂魄,投到伞中,一次又一次地与幻偶交手,直到摸透了此人全部的能耐,直到将偶然变成必然。唯有如此,方为真正的取胜。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往生伞是唯一的寄托,明知是自欺欺人,却无法自拔。 叶孤城曾借过几年往生伞。他进入到自己的过往之中,取代自己幻偶,来“弥补”他永远也挽回不了的错误。 可往生伞到底只是个器物,它永远只追寻两样东西:魂魄与魂魄所浸染的时间。 叶孤城没有爱人的魂魄,所以伞只能照着他自身魂魄中与云筝牵连的那一小部分,去捏造出个亦真亦假的幻偶。 叶孤城与云筝,他们相互牵连的全部时间,从战事开打,到云筝自焚,只有短短几年,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做出怎样的选择,时间到了,一切就会化为乌有,只留一片空白之境。 时间不够,便增加次数。他一次又一次地追溯,循环往复,争分夺秒,即便心知肚明为虚假,也甘愿去求这虚假的欢愉。 伞中的世界里,他曾在战事之初便抛下整个魔界,只身赶赴云家。也在被以全族性命威胁时,义无反顾,作欺师灭祖的罪人。 可他不得不认,与真实轨迹偏离的选择,必然带来愈发失真的后果。当他在自我编织的幻境中,随心所欲之时,他身边的姑娘,早已不能算是云筝了。 她的幻偶,始于他们之间短命却热烈的牵连,却也因这于事无补的反复麻痹,化作了仅为满足叶孤城想象的,寡淡的影子。 就这么过了几年,最终,叶孤城是被妄湮硬拖出来的。 借了伞以后,他整日沉沦其中,似乎已经忘了何处为真,何处为幻。妄湮知他心中郁结,且想着如此聪明的一个人,等过了心中那道坎自然便会出来,所以就没太在意。偶尔有事相商,也是妄湮进去找他。 直到有一天,他在伞中的一处大宅寻到人,恰逢云筝的幻偶推门进来,喊叶孤城“夫君”。 妄湮的眉头跳了跳,整张脸当即就黑了。 “你他妈个废物。” 他一拳挥在叶孤城的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对方向后踉跄。也不顾人挣扎,薅着领子就往外拖,直接将人丢出来,甩在地上。 对着那双死灰般的眼睛,他没有丝毫的怜悯,恶狠狠地钳着叶孤城的喉咙,咬牙切齿:“你犯贱可以,别脏了我的伞。”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让叶孤城碰过往生伞。 这件事,只有此二人知晓,妄湮没同任何人讲过,包括云家。他不喜越俎代庖。 叶孤城对云筝的情分,是真真切切无半分虚假的,甚至可以说,这份深情未得善终之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成了扎根在心头的一条诅咒,根系繁茂着撕咬吞噬了他晦暗的心。 纵使当年,袭束王家以叶家全族性命相逼,他才不得不下了狠手,纵使他暗中留了空子,以云筝之谋,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千个纵然,万个如果都没有意义了,这是他们各自作出的选择,共同织的死局,与命运无关,谁都莫要推脱。 叶孤城之后,往生伞又回到妄湮手中,他嫌麻烦了,故而许多年过去,再也没将伞外借于他人,直到今日,花灼拿着旧时情分,来与他谈交换。 花灼于他,确然有过一小段恩情。亏欠别人,总比借东西给别人,要麻烦得多。于是往生伞,便换到了狐狸手中。 彼时,花灼与咏夜已回到了中山神庙,对着这把漆黑大伞,做着严谨的盘算。 “有个问题。”花灼随意拎着伞柄,斟酌道,“在这伞里,真身与幻偶无法共存,我一进去,便会取代里面那个我,这样一来,便不光要找证据,还得身临其境地演,且需演得同之前一模一样,但凡有细微的不同,就会影响诸事走向。” 而这也正是往生伞的有趣之处,你可以陷在里面,虚假地、自欺欺人地更改自己因果已成的命运。 虽说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话也是自己说过的,可若要将往昔画面,原封不动再来一遍,这世上,恐没人能做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保证线索有效,你最好不要进入自己的往生?”咏夜猜测一问。 花灼颔首:“对。” “那……”咏夜倒是有个法子,但不太确定花灼可否愿意,毕竟这可是他不加任何遮掩的往生昔日啊,不好由得旁人观瞻。 可花灼却看向了她,亲口说出了她心中的盘算。 “你可以替我去吗?” “啊?”一时间,还有点不敢接话。 真放心让我去啊? “也没什么复杂的,我会将需要留心的线索写成笺子给你,你是刺客,察毫厘于微末,应当比我更在行。”. “那你岂不是……”咏夜琢磨了一下用词,“很被动。” “被动?”花灼被她这含含糊糊的措辞逗乐,“你是想说,我岂不是要被一眼看到底了?” 咏夜没接话,算是默许。 “这有什么的,想看就看呗。神主想看什么,看多久都行。” 咏夜觉得,这话说得故意含混,仿佛她真揣了偷窥的鬼心思,现下曝露出来,反而还得了他的宽恕。 就很搓火。 于是没理这茬,硬生硬气道:“那你快写笺子吧,可写详尽了,不然我再看漏了。” 其实倒还真没太多可写。 主要是,就连花灼自己,对飞廉遗命都知之甚少。可循着找的线索就那么几个。 一是直接从飞廉身上下手。可这回进的是花灼的往生,能得见的也仅仅是与花灼相关的飞廉,蛛丝马迹或有,想勘全貌就难了。 其二,就是从被烧毁的风神宫入手,循着东风被褫夺这个重点,求索当时的书面记录,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花灼未曾挂心,事实上却尤为重要的细节。 “那我要是碰上了曾经的你,要躲吧?”咏夜问。 “不是曾经的我,那东西叫幻偶。”他倒是偏要先纠正这个,才又往下说,“这其三,便是从幻偶下手,你跟他聊聊天,说不定能套出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线索。” 他这话说得,当真只把幻偶当成个工具人,与自己择得干干净净,划得泾渭分明。 “还要聊天啊。”咏夜头疼了,跟那样一个说真不真说假不假的幻影,一时还真不知该拿怎么样的口吻去聊,“这可聊什么?要不你再给我个,上次去沧浪阁时的空无咒,我隐了行迹,偷偷观察一下。” 花灼摇摇头,脸上倒笑了,这笑容怎么看,都颇有自得之意。 “那没用,我好歹是个纵风的,怎么可能会被空无咒骗了。” 风,即是气,是境,是全局。即便是屏息凝气,一动不动地站着,于纵风的人来说,却无异于石子入深潭,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行吧。 咏夜没搭理那双得意的狐狸眼,认命道;“那我聊聊试试吧,反正只是个幻偶。不过呀,”她话锋一转,觉得很有必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安危,“你从前,脾气也还好吧?我进去可真就算横空闯入的陌生人,你那幻偶不会跟我动手吧。” 有一说一,全盛时候的花灼,她是真打不过。 “这倒不必担心。不是……怎么?就我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怎得还能忧心我从前是个暴虐的?” 狐狸这可就不乐意了。 “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吗,又不是针对你。” 狐狸哦了一声,听着还是不情不愿,就跟个被冤枉的小孩似的。 “不过呢。”他眨眨眼,不知是何居心地提醒道,“你若真碰上了我的幻偶,跟他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好。” “嗯?”咏夜当下便谨慎起来了,“什么意思?” “我从前,暴虐是肯定不暴虐的,脾气秉性也与现在没大区别。但是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被动。” “啊?”咏夜迷糊了。 被动,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总之你注意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宽心。”刚给了个警钟,却立刻反过来宽慰,“如若真出了事,你就拿山神印给我报个信,我当即过去,那幻偶自然就消了。” 他说着摊开手心,山神印熠熠发光,咏夜垂着手,只觉掌中一暖。 不动声色地,花灼的心意也因这牵连,缠绵地朝她蔓延而来。像是读懂了她的忧虑一般,温暖地笼罩。 事实上,花灼也确实读懂了。 咏夜在自己事情上,想来是个不惧天地,敢做敢赌的,可一旦身上担了别人的期许,就变得严谨而慎重。她不怕负责,但却不想因自己的疏漏,而让委托之人承担半分的风险与恶果。 这是一个刺客法条。她从小以此束缚自己,已是习惯了。 或者,或许,在她意识不到的角落里,也可理解为:越是在意珍重的,就反而越不敢妄动,以致于会质疑自己的能耐。 可能吧,可以这样理解。 而花灼,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着,仿佛今日所托,轻如儿戏,即便无功而返,也没什么。但他所传达过来的,温柔的心境,却并非无所谓,而是恰恰相反地笃信,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甚至没有一点郑重其事的托付之意,因那样反而会给人压力。 他只是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地让咏夜明白,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大事,就像劳你递我一杯茶盏,无关托付,也无关责任。 “来吧。” 他拎起往生伞,走近咏夜,伞骨缓缓撑起,墨色的雾气从伞中流露而出,漆黑的伞面完全张开,将他们拢在其 下。 二人按照规矩,念了开启伞中之境的口诀。 雾气昭昭,只是一瞬,屋中已不见人影,空留一把复而紧闭的黑伞,安静地躺在地上。 - 往生伞,就像一座高阁。 进来是正厅,若沿着两旁的旋梯往上走,你将在不可计数的房间里,窥探到各种各样隐晦的秘密。 但前提,需得送上你怀揣的魂灵。 正厅所见,空旷而诡异。可以说毫无陈设,也可说看不出陈设。 四周晦暗无灯烛,进门只见得中央摆了一口黑漆漆大缸,盛满了清水。水缸后置一高足长案,案上有一镂金小香炉。除此之外,不见其他。 这是一座“回”字中空楼,所以,此处既能说是正厅,又能说叫天井。 抬头仰望,高不见尽头,却能见得从上面层层摇落下的天光。 不偏不斜,打在缸口,被里面的水面倒映着,明明晃晃,空气中也带了水的粼粼光影。 咏夜有些迷茫,她扯了扯花灼的袖子,问:“这什么阵仗,你会用这个伞吗?” “我没用过,但我将使用章程读得很透彻。” 花灼领着她往前走。 “说是,将一缕魂魄投在水缸里,就会浮上一个布条,其上写着灵魂所属的人名。而后将布条放在炉中烧了,随着青烟,就可进入往生幻境。”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水缸前,那里面分明已然浮着两条布帛,一个写着“花灼”,一个写着“咏夜”。 “看来咱们俩是不用抽魂摄魄这一步了。”花灼伸手一捞,长指挑起自己的布条,拎在眼前仔细瞧了瞧,接着道,“妄湮这法器,跟会吃人一样,你我只要进来了,灵魂便自然而然被其捕捉了。” 他说着将布条递给咏夜:“你来烧?” 无需点火,布条一入香炉,便自燃起来,却无任何焚香抑或熏燎的气味,青烟袅袅,倏而溢出。 四周静谧的黑暗,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之上,渐次睁开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成千上万的,狌狌的眼睛,刹那之间从沉睡中苏醒,一排一排地张开,错落地眨动。浅褐色的瞳仁在眼眶中咕噜咕噜地转动,密密麻麻,全都盯着炉中青烟,教人心里发虚,脊背发凉。 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声响,仿佛有千千万万的人聚在一处窃窃私语,声音轻而模糊,根本听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地充斥在耳畔。 花灼下意识抬手,掌中擎着风,将咏夜半护在身后。 而咏夜则扶上的腰间刀柄,她镇定而谨慎地环顾四周,竭力稳住感官,以防被这嘈杂又瘆人的阵仗扰乱神思。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得纷乱之中,“嗒”得一声,惊堂木一般响亮。像按下了某个机关,周遭霎时便静了,满墙的眼睛如同受到了勒令,顷刻之间,一齐紧闭,再次显露出漆黑空荡的四壁。 因看了太久那密密麻麻的褐色眼珠,忽而这么一黑,二人的眼前还残存着白茫茫的点点幻影。 咏夜使劲合了合眼,找回清明视线。 就见得此时此刻,那一团团波涛般弥漫的青烟,已凝成丝缕,有形之物一般连绵不散,朝着上方蔓延。 循着它的指引,头顶传来吱呀一声响。 某一层的门板,兀自打开了。 花灼目送着咏夜,登上旋梯,走到半开的门前。 门边挂着一块小罗盘,是幻境中用来操控时间的法器。 她拿起来,攥在手里,回过头瞧了一眼。 花灼便递了一个安心的笑。 还不忘提醒,语气殷切但极不正经:“你时刻记着,那只是个幻偶,别真当作了是我呀。” 想说什么,做什么,可都得对着我这个真身来呀。 咏夜朝他点点头,示意其放心,而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门后的雾气之中。 厅中便只留花灼一人。 他低头,看水中仍浮着的,写着“咏夜”的布条。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将其挑了出来。 狐狸抿着嘴唇,雪白的条子被把玩在股掌之间,交缠在两根手指上。 他在想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想着想着,忽而眯眼一笑,抬手就将那条子投入了香炉之中。 青烟升起。 “再醒醒。”他低声道。 就跟真得了他的命令一般,墙上的眼睛再次睁开,鳞次栉比地亮起。 “我得进去找一个人啊。回来,再同阿夜赔罪好了。” 他负手,闭目,安静等着,噪杂而诡异的氛围影响不到其分毫。 直到一声惊堂木,醒了狐狸狡黠眉眼。 吱呀开了一扇门。 他慢悠悠拾阶而上。 单手推开门板,笑盈盈走了进去。 笑得志在必得,笑得有恃无恐。 我倒要看看,那个叫……渡川的,到底他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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