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活下去的理由

裴姮立时明白，郑内侍这是走了皇后的门路，太子是皇后亲子，有皇后说话，郑内侍自然不会出现的出宫名单上。 这计策同裴姮当日提的并不相同，郑内侍这是拐着弯的告诉她，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承裴姮的情分，但裴姮帮他的不多，因此日后他能帮裴姮的也不多。 想清楚这一点，裴姮只笑着说了句，“帝后同心，是天下万民的福。” 听着裴姮的官话，郑内侍倒没有再解释，只笑呵呵的同她闲谈起来。 二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盏茶的时间，裴姮谢他昨日让小德子出手相帮，这才起身告辞。 郑内侍也不多留她，让小德子将裴姮送到门口，可谓给足了裴姮面子。 等小德子离开，裴姮则微微皱了眉头，思索郑内侍口中美人的身份。 宫中并不见册封妃嫔的旨意，可见那美人的身份暂时还见不得人。 贤贵妃四处挑选美貌宫人女官固宠，如今皇后也取了同样的法子，这样的风气一起，后宫只怕是不得安宁了。 后宫不稳，则前朝不宁。 武帝也并非酒囊饭袋之徒，行事也贤明得当，却败在色之一字上。 往前行了一段路程之后，从一侧忽然冲出一个人来，裴姮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裴姮面前。 “贺同光？” 一瞬的惊吓过后，裴姮很快认出面前的人来，“你怎么在这里？你的伤好全了？” 又忙上前想将人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动不动就下跪，快起来。” 贺同光没有回答裴姮的问题，也没有起身，只道，“求大人还寇美人公道，若能如此，日后同光这条命就是大人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什么寇美人？ 才从郑内侍那里听说了一个没有名姓的美人，如今又冒出一个寇美人，疑惑了一瞬之后，裴姮到真起了些兴趣，她又弯下腰拉贺同光，“你先起来说话。” 见裴姮并没有一口回绝，贺同光这才起身，低头道，“请大人随我去个地方。” 裴姮点了点头。 只见贺同光熟门熟路的领着她往前走，位置不算偏，但来往的宫人却越来越少。 脑子里有道光一闪，裴姮想起辛黄曾说过的话，她看向贺同光，“冷宫？” 贺同光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他抬眼四处看了看，随后道，“这里原本还是有人守着的，但以后都不用了。” 裴姮没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但等迈过红漆脱落大半的宫门，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后，她便明白了。 人都死了，自然是不用再命人看守了。 见裴姮面色有些发白，贺同光脚步一顿，反应过来要裴姮一个小姑娘看到里头的场面确实不大好，这才道，“请大人在此等候。” 裴姮没有为难自己，点了点头。 等贺同光进了内殿，裴姮左右看了看，只见这里虽然破败，但杂草修整整齐，墙角处种着些蔬菜，另一侧则挂着两件已经干透的女人外衣，颜色有些发白。 没一会儿，贺同光先是搬出来一张破败的草席卷，从一头掉出些枯黄的头发。 将草席抱出来后，他又返回去一趟，这回抱出来的，是个小小的襁褓。 裴姮下意识的皱起眉。 贺同光将那襁褓挨着草席放着，随后拿过种地的锄头，开始在院中那株大梨树下开始刨土，等挖的气喘吁吁时，他忽然道，“寇美人和小皇子是活生生饿死的。” 心下不忍，裴姮追问道，“那陛下不管吗？” 就算没有寇美人，小皇子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孩子，怎么能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贺同光动作不停，“若管，便不是今日的局面了。” 裴姮一阵沉默。 沉默之后，裴姮道，“你将她母子二人埋在此处，侍卫们发现寇美人的尸首不在，定然会四下寻找，这里是新土，他们一眼就能发现。” 贺同光却冷笑一声，道，“不会有人来找的，这里今夜就会着火，那些人已经确认寇美人死了，只要这里烧光了便算事了，陛下大约也不会过问一个美人的尸首。” 说话间，一个一人长的坑已经挖好，程庭将寇美人安置在里面，又将婴儿的尸首放在母亲身侧。 正要重新填土，裴姮却道了声慢。 贺同光疑惑回头，就见裴姮将晾好的干衣服拿下，一板一眼的折叠好，放在寇美人的身侧。 “好了。” 她朝着贺同光一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填土了。 贺同光抿了抿唇，便重新动作起来，等将土填平，他又跪在没有坟包的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做完这些，裴姮同贺同光出了冷宫。 等离冷宫远了些，裴姮缓缓开口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事情原委了。”. 他们站的地方很偏僻，四下无人，风吹来时，还会送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味。 贺同光站在裴姮不远处，面上是重伤未愈的苍白。 “那是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寇美人是那些官员为讨好陛下，特意献上的美女，因着才色无双，得宠过一阵子，我家中因冤满门抄斩时，是她在一侧说了声可怜，我才剩下这条命，半死不活的留在宫中。” 想起那些旧事，贺同光一脸痛苦。 “后来贤贵妃进宫，寇美人便慢慢不得陛下的心了，后来因背地里诋毁贤贵妃狐媚，陛下一怒之下，即便明知寇美人怀有身孕，还是将她送进冷宫，我知道这件事后，便私下常来送些东西于她。 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们开始扣我的月例、吃食，我只能从少的可怜的饭食里再分出一些给她们母子，前两日我在御药局养伤，我紧赶慢赶的回来，她们还是死了。” 提到寇美人时，贺同光的情绪便平静了许多，他看向裴姮，道，“我欠寇美人一条命，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报仇，你若帮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尽管同情寇美人，裴姮还是戳破了他的幻想，道，“贤贵妃宠冠六宫，又有一半内宫大权，我帮不了你。” 贺同光早预料到会有这个答案，他闭了闭眼，涩声道，“总得给我个活下去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