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越是爱，就越要学着不爱

祁连并不爱季蔓儿。 这一点，他隐藏得很好，主要得益于数年来在宫中的尔虞我诈，和那颗已经交付出去但注定只能无疾而终的真心。 他瞒地密不透风，甚至还瞒过了父皇，魏青蓝和季固这帮子人精。 就比如陈四要用他的命来换季蔓儿时，即使内心觉得不那么值得，他还是会毫不犹豫。 “越是爱，就越要学着不爱，越是不爱，就越要装作深爱，这是帝王家必须得学会的本事！” 母妃当年和他说的话，现在好像稍稍懂了一点。 所有人早就乱作一团，陈四趁众人不备，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山林之中，只留下季蔓儿趴在崖边，哭得几乎断气。 陌九又一次吊在山崖上，腰间缠着银线，双手费力地拖住掉下去的祁连，身下便是万丈深渊。 一块山石从身旁坠落，峡谷静谧，传来清晰的鸟鸣，好一会儿，谷底才传来落水的声音。 陌九额头冷汗直冒，手心一出汗，拉着祁连的手更是难握紧。 她本是觉得这行脚商有异，趁着众人没注意她这边，在山壁上寻了处裂缝藏身，要是真不幸言中，打起来，可以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但是没想到，还没动手，就看见三哥从上面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急之下，先扑了出去，然后才想起这外面可不是什么柔软草地。 陌九悬在半空中，自嘲地干笑了一声，觉得可能和这悬崖、峡谷之类的十分有缘，以后一定记得离远一些。 她喊了几声，“殿下，殿下……” 祁连垂下脑袋，没有半分回应。 她心里奇怪，可现在又不是思考的时候，抬头一看，那根银线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已经岌岌可危。 要是继续这么吊着，恐怕两人都得下去。 陌九不想自己死，舅舅说的对，她这条命很金贵，可她也不想三哥死。思考之际，银线先替她做了选择，两人齐刷刷掉了下去。 九死一生之间，陌九死死抠住崖壁，五指在山壁上留下清晰的血痕，手掌被山石磨得血肉模糊。 她拼命想拽住什么灌木或山石，可是两人落下的冲力太过巨大，偶有灌木能扯到，也是在一瞬间就断了，一道落了下去。 陌九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想活下去。 片刻之后，两人落进一条湍急的河流。 一瞬间，到处都是水，很多很多的水，涌入耳朵和眼睛，陌九用尽力气，才得以浮出水面换气，耳边全是哗哗的水流声。 她吃力地高声呼喊，双手胡乱拍打，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起。水花溅到眼睛里，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三哥，三哥……” 刚刚落水的刹那，手一松，两人立即被水流冲开。 她焦急地寻找着祁连的身影，此处是湍急的河流，水底暗礁丛生，要是三哥依旧昏迷，必死无疑。 那么高坠落到现在还没死，这是万幸。 可是巨大的冲力下，和水面的撞击，还是疼得她连抽冷气。 她边稳住呼吸，边找寻三哥的身影，水幕遮档，到处都是飞溅的水花，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想游到岸边，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水流拖拽向前，刚向岸边靠近一点，又被水流拖着后退了一大步，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远处哗啦啦的流水声越来越近，陌九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还没来得及在脑中汇集成像，就真真实实地呈现在面前。万丈瀑布挂从半空中飞流直下，狂吼一声，裹挟着万物落入云霄。 轰隆隆，轰隆隆，陌九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不断摆动双臂和双腿，刚刚才死里逃生，这样的感觉她不想再来一次。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待会儿还有没有刚才的运气！ 一声长啸，瀑布拽着她落入无尽深渊，脑中一瞬间闪过各种人影光影，接着一头扎入无声的黑暗里。 长安魏府书房内，陌玉手执茶杯，用杯盖拂去茶沫，靠近嘴边吹了吹，又放在桌上，抬眼望着窗边忙碌的身影。. 魏青蓝正拿着一把大剪刀，修剪一株罗汉松。 那罗汉松一见便是有些年头的，树干粗壮，枝叶繁茂，绿油油的树冠就像是一朵不断膨胀的云，树杈上再生树杈，一点点占领着其他盆景的地方。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盆景，嘴上也不忘和陌玉说些家常话。 “玉儿，这罗汉松，还是你小时候，从院里给移栽过来的。那时候，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它能长得这样好？” 陌玉笑了笑，“是啊，一晃儿也好几年了，那会儿它树干细弱，叶子枯黄，没想到，经外公的手这么一打理，竟能长成今日这样。” 魏青蓝正拿着剪刀对一处横生的斜枝比划，待确定好下手的位置，清脆的咔嗒一声，树枝落在地上，又继续打量其他枝叶。 “可不是，养着养着这般大了。这方坛子渐渐容不下，你瞧瞧这些枝叶，若不是时常打理，怕都已经戳到别的盆景里了。” 陌玉静静回答，“所以，也只有如外公这般的手艺和心思，才能管得住它。” 魏青蓝轻笑一声，反问道，“哦，我果真能管得住吗？” 陌玉垂下眸子，“凭外公的本事，想来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魏青蓝执着剪刀转过身，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我家玉儿虽不姓魏，倒是比大半姓魏的，更像魏氏人。” 接着他话锋一转，圆圆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着尖利的光。 “就说这盆子罗汉松吧，是你先救了它，然后我又养了它。你说说，要是让它选个做主儿，它会选谁？” 陌玉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空荡荡的房间，杯盖轻碰杯身的叮当声，也显得如此惊心。 他掩住神色，“玉儿当年只是无意发现了它，把它带到了外公面前，之后再没管过。它如今长得这样好，全是外公悉心栽培的缘故，论理应当是选外公做主儿的。” 魏青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选择，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