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元宵（四）

鸿昌不假思索地摇头：“虽是同族，却基本不往来。 “逢年过年，理国公府先从众有一份礼，我们家依着惯例回一份，如此而已。 “余者各家的红白喜事，也都是跟愉王伯、敦王伯他们一样，客客气气一张礼单罢了。” 顿一顿，又笑一笑，“河东柳氏数百年前也曾是望族，大江南北族人多的是。 “我外家已经算是旁支，理国公家更是旁支的旁支。说起来，若没这个爵位，怕是河东那边都不认的。” 没关联就好。 黛玉轻轻点头，探春也松口气。 被她们说的，鸿昌心里也有些稳不住气，叫了一个宫人来，寻个借口命她回王府一趟。 她自去跟宫人说话，孟姑姑见黛玉和探春的神情倦怠下来，只恐她二人闲下来便要去想贾府被抄一事，索性拉了她二人一起去梅林： “……五个孩子呢，我怕我吆喝不过来。快来帮帮我！” 二人虽不愿去，但毕竟是贾兰和巧姐儿惹出来的事，自己二人也不好意思真的放手，只得勉强同行。 待到梅林一看，花开得正好，如火如荼。 几个孩子也玩得开心，绕着树跑来跑去，喊得大声、笑得也大声。 尤其是巧姐儿。 王熙凤疼孩子，在家里又一向说一不二惯了，巧姐儿便难得有在外头撒开来疯玩儿的机会。 行动便是两个乳母四个丫头跟着，甚至有时候还会跟着一个比王熙凤还细心周全的平儿。 何况家里同辈的兄弟姐妹又少，唯有一个贾兰，还天天小大人一般之乎者也。 如今多了三个年纪大不少的“哥哥”，说是皇子龙孙，却也唯有一个四皇子一起头儿端着架子。 偏这架子又端不久，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便见这四皇子比谁都淘气！爬树折花竟已算是斯文的了，说着话竟开始从梅林深处团了雪球来，几个皇子打起了雪仗！ 当下几个人越发大呼小叫、摇树爬雪，一会儿便个个滚得泥猴一般。 跟来伺候的嬷嬷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忙命随从的小内侍们帮忙：“快抱了皇子回来！这要真冻病了，咱们哪一个吃罪得起？” 可这样林中，官袍官帽的宫女内侍哪有什么都不顾的孩子们灵活？ 几个孩子越发快活，甚至暗暗结成一气，在二皇子的指挥下，跟小内侍们你追我躲，竟打了成一场小仗！ 孟姑姑三人来时，梅林便是这样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情形。 探春吃了一惊，忙上前一步，高声喊人：“兰哥儿、巧姐儿，快回来！这如何使得？！” 黛玉却忍着笑，偏头先吩咐雪鸦回去：“预备好了洗澡水、干爽衣裳和红糖姜汤。 “顺便问问你紫鹃姐姐，看着时辰，别让太后睡太久，一会儿该用午膳了。” 雪鸦答应着去了。 黛玉这才拉了探春，笑道：“你别急。你看这几个孩子，虽然看似穿的不多，却都裹得严实。 “四皇子瞧着跑不动，其实却是一直在巧姐儿附近，显然是很照看这个妹妹。 “二皇子三皇子带着兰哥儿，互为犄角，跑动又多，倒令那些小内侍左支右绌。 “既然玩得这样开心，何苦非要打断他们？咱们且再看一会儿，待他们体力不支了，再叫回去不迟。”. 孟姑姑早就在旁边蹲身捏了几个雪球，眼中带着兴奋：“这些内侍不中用，瞧我的！必要让二皇子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说着话，竟大步跑进了林中，吆喝着小内侍们，跟着她一起开始围堵起五个孩子来！ 终于算是来了对手！ 二皇子眼睛都亮了！ 两边大战，众人玩了个不亦乐乎。 原本急得火上房一般的嬷嬷们，见她三人来，知道责任能推出去，便都平静下来，只带着些忧心忡忡的表情，围在旁边看热闹。 过了一时，黛玉掂掇着时间，见他们已经玩了快一个时辰，便扬声叫人：“诸位皇子，孟姑姑，延嘉殿须得传膳了，咱们回去吧！” 既是搬出太后来，众人虽然依依不舍，却也都知趣地扔了手上的雪球，乖乖地往回走，任由嬷嬷们唠叨着帮着掸雪、擦手，又低低地埋怨。 贾兰和巧姐儿看见黛玉和探春，还都依恋地要往上扑，却被黛玉一抬手止住，笑着调侃： “二位，低头瞅瞅你们自己。好容易赶出来的新衣裳，都糟蹋成破布了。 “我这身可是今儿才穿的，脏了我还得换。大冬天的，我可懒得。” 两个小儿对视一眼，不觉都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 四皇子从旁冒出来，哼了一声，大声对巧姐儿道：“巧妹妹别怕！ “我母妃那里恰好有几身做好了的衣裳，原是要送回我外祖母家给我表妹的。 “我这就让人去跟我母妃要了来送给你穿！你既在宫里过年，怎能少得了新衣裳？岂不是让人笑话我皇家抠门么？！” 又大声吩咐自己的一个小内侍“快回宫去要衣裳来”！ 黛玉和探春忍着笑，对四皇子一本正经道谢：“四皇子费心！多谢四皇子！” 四皇子得胜一般，趾高气昂地背着手往前走，还不忘回头皱眉呵斥抱着巧姐儿的嬷嬷： “走快些！巧姐儿娇气，受不得冻。赶紧回去换衣裳去！” 二皇子三皇子在后头，看戏一般看他，挤眉弄眼，咧嘴轻笑。 不过几步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进了延嘉殿。 恰好太后已经起身，在殿中扶着鸿昌郡主的手，慢慢地走动算是散步。 一回头看见这一行人的情状，不由目瞪口呆：“哪里找泥猴儿去！竟还这么多？！” 黛玉笑着上前禀报：“玩高兴了呗！大明宫地面上，哪个敢让三位皇子这样玩耍？也就在延嘉殿，孩子们靠着太后宠爱，才敢这样痛痛快快地闹一场。” “你少替他们拍马屁！”太后瞪她一眼，忙吩咐，“快带着去洗澡换衣裳，厨下赶紧熬了红糖姜汤来！” 紫鹃在旁笑盈盈地安抚：“郡主早就预备好了，您放心吧。” 太后松口气：“这还差不多。” 殿中便是一片闹哄哄地收拾。 孟姑姑又悄悄地躲开太后的眼前，自己赶着也去梳洗更衣不提。 这一场痛快的玩耍迅速传到昭庆殿中的昭明帝跟前。 此刻，陶行简和智通一左一右站在两侧，正都看着御案上的消息沉默不语。 “她们正高兴……”昭明帝轻喟，“这消息，过两个时辰再送过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