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若有来生

别墅一夜情色旖旎，皆大欢喜。 然而，半山腰老宅，却是处处透着压抑。 林颐抱胸坐在沙发上，脸色垮得厉害。 她看着站在面前，双手叉腰气压低，还发了一通脾气的厉陌北，“事已至此，你再生气也没有用，何必到这来发脾气？” “两个厉家在云清，只能活一个！”厉陌北眼底几欲喷发的怒火。 他发泄完还不解气，扫向林颐，“你明明告诉我，跟司然结婚的是纪成双，最后竟然变成了宋歆瑶！” “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你毫不知情！” 林颐瞪大震惊的眸子，唰的站起身，“你这意思是在怪我了？这么多年，你什么决定我不支持？” 厉陌北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过分了，瞬间哑火。 只是作为男人，他不可能低头认错。 林颐觉得委屈，越想越气，“这么多年，是谁在你背后任劳任怨？如今不过是一件事让你不满意，就知道把责任丢在我头上了。” “厉陌北，你太没有良心了！” 眼看林颐眼泪都要下来了。 厉陌北烦躁捏捏眉心，压下怒火不耐烦道：“这么多年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落空了，我当然难受。” “刚才说话是我语气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林颐恼道：“爸说的没错，司然该有自己的生活，这么多年，他为我们付出的够多了。” 厉陌北嗤之以鼻，“那是他欠我们的，要没有我们，他命都没了！” 林颐气的啧了声，还没开口，就听见拄着拐杖走下楼的脚步声，紧接着浑厚的声音传来： “大半夜不用休息，来这里吵吵什么？” 厉望山穿着一身暗红色唐装走下楼，身上气势威严强势，顿时让厉陌北噤声。 林颐白了眼厉陌北，说：“爸，这件事你怎么看？” 厉望山在沙发上坐下，“木已成舟，只能由着司然来，你们今天在婚礼上吵吵闹闹，难免让他难堪。” 厉陌北不满，“是他先欺瞒我们在先，那个宋歆瑶怎么跟纪成双比？” 先不说之前跟厉云霆有瓜葛，如今又是苏家千金，对他们原先的计划更有利处。 “宋家不差，再如何也能跟冯家对比。”厉望山的态度全在这句话里了。 厉陌北吃惊，“爸，你难道真的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不然呢？逼着司然跟宋歆瑶分开，然后也别上手术台？”厉望山目光冷扫过去。 厉陌北道：“手术成功后，再让他们分开也不是不行，苏家收下一亿聘礼，那就是答应了这门婚事，由不得他们反悔。” 厉望山神色一沉，怒色凛凛爆发，“你糊涂！司然这些年为了厉家，已经失去了自我，十六年了，你不能让他活的自在一些？” “这是他的使命，是他欠的厉家。”厉陌北满脸冷硬无情，不为所动。.Ь. 林颐气得胸口更闷了，难受地捂着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厉望山怒斥：“他欠的，这些年早还清了！” 厉陌北知道老爷子一向疼爱厉司然。 即便不是亲生孙子，却也亲近疼爱。 尤其重视厉司然，将他悉心培养。 他反问：“难道一开始，您不是这么计划的？临到这个时候改变计划？” 厉望山幽邃的眸子眯了眯，讳莫如深道：“纪成双固然可以是个不错的棋子，只可惜，她对厉云霆一条心，更换计划未尝不可。” 厉陌北脸色唰的一阵难看，“这个时候更换计划？不说厉司然已经脱离掌控，不听安排，厉云霆经营厉氏日益壮大，再这么下去，只会错失绝佳时机！” 两家的恩怨，犹如血海深仇。 无论是利益，还是私心，这场对弈迟早要搬到台面。 “我主意已定，你少说几句。”厉望山不容置喙的口吻，下了逐客令。 厉陌北这次来，是想说服厉望山的，没想到又吃了一脸的灰。 他气得脸色铁青，跟往日的伪装完全判若两人。 最终怒气冲冲离开。 第二天中午。 医院。 厉司然做手术的日子。 纪成双和厉云霆等人特地赶来，陪伴在他身边。 手术时间在下午一点。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了，宋歆瑶抱紧了他手臂，“怕不怕？” 厉司然坐在病床上，床头摇高靠着后背，头轻摇了几下，对她温柔地笑，“你怕？”i.c “有什么可怕的，我知道你会手术成功，我等着买烟花爆竹庆祝。”宋歆瑶一脸自信地说，看起来像是一点也不担心。 实际上，纪成双看出来她很害怕。 越是害怕的时候，她越喜欢装作轻松。 “歆瑶说得对，到时候我们就等你醒来，再一起庆祝。”纪成双看破不说破，尽力鼓励。 如果在以前，厉司然会无所谓手术结果。 生生死死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只要解决了厉湛弘，给父母报仇，给十六年前的那一场火宅一个说法。 他最终是什么结果，根本不在乎。 后来有了宋歆瑶，动摇了他的内心，从而迫切地想活着。 原来心里有了真正惦念的人，会舍不得死啊。 像是有了动力，就想一直陪着她啊。 “好。” 厉司然对纪成双一笑，收回目光温柔地凝视宋歆瑶，握了握抓着他手臂的手，柔声安抚： “婚姻生活我还没开始体验，哪里舍得死了。” “那我等你。”宋歆瑶忍得眼眶通红，脸上却是笑着说的。 她不想哭，怕厉司然不放心。 池旭然道：“司然，你放心手术，我们会在外头等你。” “你喜欢喝拉菲，我正好跟葡萄庄园那边订了批好的，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品。”顾辛城神色坚定道。 厉司然目露感激，“好。” 说话间，林颐高贵雍容的身影进入病房。 病房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看向她。 林颐高傲地从纪成双身边擦身而过，眼角余光淡冷扫她一眼，再居高临下睨着宋歆瑶。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司然说几句话。” 众人面面相觑。 病房内，只留下林颐和厉司然。 看了看林颐，厉司然迟疑问：“妈，你怎么来了？” 林颐垂下眼，把他手握在手里，叹了声：“你是我儿子，都要做手术了，妈当然要来看看，给你打气。” 厉司然扯了扯唇角，“不用担心，我会没事。” “司然，陪妈说两句吧？” 林颐轻拍着他手臂，抬头望着他的脸，觉得比以往消瘦了，也就更心疼了起来。 “你有点什么，也不跟妈说，独自承受这么多压力，你说，让妈说点什么好啊？” “结婚也是，你就这么跟歆瑶一起了，不知道你爸多生气……” “算了，不说这个。” 林颐已经变成哭腔，吸了吸鼻子。 厉司然眸色复杂，“父亲心情好些了么？” 林颐眼神躲闪，给他理了理衣领，“不用管他，他什么脾气你也知道。” “你安心做好手术，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尤其是你爷爷，一把年纪了，还在操心你手术的事，我怕他担心，就说你手术推迟了。” “司然，你不会怪妈吧？” 厉司然握紧她的手，眸光温和感激，“我的命是你们给的，要怪也是怪这次，让你们难过了。” 林颐心头那半点不满，听了这句话随即消散。 眼圈红了红，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道：“说什么呢，你就是我儿子，做什么都好，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你安安心心做手术，我们等你。” 厉司然用力点了点头，倏然红了眼，“好。” 林颐出了病房，低头擦眼泪。 纪成双迎上去递给她手帕，柔声安慰：“阿然哥一定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 林颐抬头见是她，犹豫几秒接过手帕擦眼泪，对厉云霆说：“司然想跟你们说说话，你们进去吧。”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颔首。 一前一后进入病房。 宋歆瑶乖乖巧巧站着，第一次那么拘谨。 以前那么恣意自在的一个人，忽然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尤其眼是林颐的。 “伯母，司然手术一定能成功，我相信他。” 她这话像是在安慰林颐，其实也是安慰自己。 林颐视线落在她身上打量，没理会，对纪成双说：“我有话跟你说。” 纪成双眉眼温婉，清冷淡然的模样轻点头。 一前一后来到走廊边，林颐站得优雅笔直，下巴轻抬睨了她一眼，“我是没想到，你会跟司然一起骗我。” 纪成双猜到是为了这件事，一点不意外。 就算她不找自己，自己也会找她说明的。 “抱歉，林阿姨，当时阿然哥希望我能帮忙，为了他能够顺利手术，我不得不这么做。” 林颐猜到是这样。 否则以成双的为人，断不可能这么做。 “司然喜欢了你十几年，我不相信他会轻易变心，选择跟歆瑶一起。” “成双，他就是怕自己活不久了，才会选择退而求其次。” 纪成双闻言皱了皱眉，几分清冷不悦，“林阿姨，我很感谢你能喜欢我，但歆瑶与我对比起来，不知比我优秀多少倍，阿然哥选择歆瑶是因为真心实意的喜欢。” “或许在您眼里，司然哥应该跟更优秀的人一起，可在阿然哥眼里，歆瑶就是最好，最合适，也是最喜欢的。” 纪成双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林颐说话，坚定地袒护宋歆瑶。 她不允许任何在她面前诋毁宋歆瑶半句。 林颐吃惊。 目光下意识看向宋歆瑶。 她不安地站着，时不时往厉司然的病房门看去，焦灼担忧的模样，一下子戳中了林颐的心。 感情最难得的是纯粹的真心。 林颐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年厉司然经历了什么，又有多不容易。 林颐长叹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维护着自己的想要维护的。” 没说完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纪成双收起刚才的锐利，上前一步，诚恳的眸子看着她，“这件事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可是林阿姨，阿然哥是人，他和歆瑶难得相互喜欢，希望你和叔叔能够成全他们。” 林颐扯了扯唇，垂下眼眸道：“你叔叔那人，脾气可犟得很。再说，之前聘礼可是送到苏家了。” 纪成双语气温温淡淡，却理所当然，“那是厉家娶媳妇的聘礼，我自然就给了厉家的媳妇。” 林颐意识到，纪成双是不会再跟厉司然有任何可能了。 她再次看向宋歆瑶，发现她的目光依然盯着病房门口，那种满眼满心，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情感，令人动容。 谁说不是呢？ 厉司然够苦了啊。 病房内，厉司然看着并排站在床尾，各有秋千的三个男人。 池旭然硬朗，厉云霆矜贵，顾辛城温润。 截然不同风格的三人，却都是他最为信任的朋友。 “证据被破坏，厉湛弘无罪释放，这事儿又怎会瞒得住？”厉司然苦笑，“我只有一个希望，如果我有个好歹，也希望你们能将他送进去。” 池旭然眼睛一痛，“整个计划都经由你手，别以为做手术了就能偷懒，无论如何，你要跟我们一起亲自抓他进去。” 顾辛城眼底藏着不忍，假装平静微笑，“旭然这话我赞成，既然计划是你开始的，自然由你亲手来结束。” “可以让厉湛弘多活几天，我先去解决对证据做了手脚的高官，等你身体恢复，也就差不多了。”厉云霆看似风轻云淡，内心也难免低沉。 以前把厉司然当做最强劲的情敌。 相处后才发现，有这个情敌反而是一件幸事，起码让他更珍惜纪成双。 即便没了十六年记忆，也知道，无论是当年还是眼前，他和厉司然都能成为最合拍的朋友。 厉司然心里苦笑，也就笑了。 只是这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我也希望能有那一天。” 他垂下眼眸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只是，如果我做不到，这些就交给你们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护士进来提醒要做手术了。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 几人神色一沉，心思各异。琇書蛧 厉司然下了床，来到他们面前，第一次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 “这辈子能认识你们，我很荣幸。各位，若有不幸，只能来生再见了。”他风轻云淡地笑笑，深邃的眼底却夹杂着克制的不舍与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