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咸安宫

胤礽虽然被废，但是并未牵连子女。 或许是弘皙这个孩子确实无可挑剔，又或许，康熙将这孩子当做了胤礽的替身般宠爱，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孩子都过得很好，这也是白汐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了。 许是为了避嫌，自从搬进咸安宫后，孩子们都未曾再见过面。 白汐虽然有些思念，但是为了孩子们的前途，也就慢慢看开了。 这些年，跟着胤礽起起伏伏，白汐也是心甘情愿。. 三个儿子也都各自得了封号，娶了妻房，日子过得虽平淡但也安稳。 最让白汐放心不下的，便是沁儿那个鬼灵精怪的小丫头。 这世上，本就对女子的约束过多，那孩子又是个散漫惯了的，真不知如今少了胤礽的庇佑，究竟该何去何从。 “听说，皇阿玛封了沁儿为郡主。” 胤礽沉默良久，还是对着白汐缓缓开口道。 只是，后半句话，让他不知该如何说得出口。沁儿要下嫁给土默特达尔汉贝勒阿喇布坦。 胤礽的心情有些复杂，几个孩子中，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竟然会落得下嫁的地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本以为，康熙对沁儿的宠爱，怎么也应封个公主，风风光光的嫁人，一辈子荣华富贵才是。 “哦？挺好的，那孩子性子本就不稳，封个郡主正合适呢。” 白汐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利，只要孩子们过得舒心，郡主也好，公主也罢，在白汐眼里，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 横竖外头也有三个哥哥照应着，就算只是个郡主，也是一辈子安乐无忧了。 “汐儿。。。” 胤礽难得的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倒是惹得白汐有些急躁。 “怎么了，你今日真是奇怪。” 白汐笑着说道。 “沁儿她。。。” “沁儿，怎么了？她可是不满意郡主的封号，可是觉得这称号配不上她？小孩子嘛，不必在意，日后她会明白的，这封号越大啊，背负的责任就越多。” 白汐轻轻笑了笑。 想当年，太子妃的名头不是更让人羡慕吗？ 她嫁给胤礽的这二十四年，二十年都在小心谨慎中度过，不仅料理后宫，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生怕哪一点就不符合太子妃的身份。 这一生，也算得上跌宕起伏，荡气回肠了。 或许，在后人眼中，这清朝唯一的太子妃，也能算得上是位奇女子了吧。 不仅出生大家，嫁入皇室，虽然注定了这一生都困于后宅，但是她也拥有过一个女子最高的地位和权力——康熙没有皇后，唯一的太子妃理当掌管六宫。 本可以一步步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只可惜。。。 不，并不可惜。 在白汐看来，胤礽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就如现在这般，两人长相厮守，不被世俗打扰，也不问凡间俗事，才是真正的超脱。 “不，沁儿要下嫁土默特达尔汉贝勒阿喇布坦。” 胤礽说着，还有些许的不甘。 可能，胤礽觉得，他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该下嫁。 没想到，白汐反倒是轻松的笑了笑。 “不错，很好。” “什么？很好？你是病糊涂了吗？这还叫很好？” 胤礽有些听不懂白汐的话，自古以来，女子出嫁从夫，夫家的地位，也决定了女子未来的一生荣辱，如今沁儿可是下嫁，怎么能叫很好呢？ “当然，很好。” 白汐笑眯眯的解释道，“以沁儿的性子，若是高攀哪家王公贵族，或是平嫁，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看样子，皇阿玛的确还是心疼这个孩子的，至少沁儿嫁过去，定不会受人欺辱。哪怕夫君并不称心如意，也不敢对沁儿如何。” “更何况，沁儿还有几个哥哥呢，若是夫家地位低些，他们也能压制得住，若是他们真的胆敢对沁儿怎么样，我想弘皙第一个不会饶过他们。” 白汐虽不满康熙这么早就将沁儿嫁了出去，却也没有反对。 康熙的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了，若是不早替这些孩子做打算，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婚事虽然决定的草率了一些，白汐也并不真的介意。 毕竟，康熙可护不了沁儿一辈子。 就算高嫁能获得一时的风光，那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熬呢。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 胤礽默默点了点头。 一时的风光，和一世的安乐，他还是分得清的。 总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的面子，就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行了，孩子们都大了，也用不着我们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白汐把往常胤礽挂在嘴边劝慰自己的话，全数还给了胤礽。 胤礽无奈的笑了笑，紧紧握住白汐的手，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胤礽拍了拍白汐的手背，浅浅呢喃着。 横竖，他现在这个身份，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万幸了。 “福晋，该喝药了。” 烟儿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恭敬的说道。 “放下吧，就来。” 胤礽说着，走到门口，将托盘端了进来。 照例是一碗汤药，一小碟蜜饯果脯。 这些年，胤礽早已习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 能不让下人做的事儿，尽量就不假手于人了。 尤其是关乎白汐身体的事儿，胤礽更是恨不得亲力亲为。 这些年，白汐的身子也是越来越不经折腾了。 甚至，终日里，连房门都懒得出，渐渐地，是连屋子都很少出，再后来，躺在榻上的时间，都比起身的时间多了一倍。 胤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可是大家默契的谁也不提。 好在，康熙对这个儿媳还算偏爱，每日的问诊把脉都不曾缺席。 就连汤药，也是让太医院亲自煎煮，一路温着送到咸安宫的。 这些年，胤礽和康熙闹矛盾，关系不和，都是白汐忙里忙外的在其中周旋，劝了这个，又去哄那个。 何况，白汐生性善良，又是管理后宫的一把好手，对长辈也是十分孝顺，加上自身的优秀，康熙对这个儿媳的好感是只增不减的。 虽然，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小小的责备她没有野心。 但是，总体来说，白汐这个儿媳，也算是无可挑剔的了。 所以，哪怕胤礽不再是太子，白汐这太子妃的待遇，也没有减少太多。 每日的平安脉和汤药，还是准时准点的。 “喝药。” 胤礽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白汐。 白汐也不拒绝，虽然知道，这些汤药不过就是些养生补气的东西，喝与不喝都区别不大。 但是，为了让胤礽安心，白汐还是每次都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歇息吧。” 胤礽将药碗放在一旁，又伸手仔细的替白汐拉了拉被角。 “嗯。” 白汐轻声回应着，闭上了眼睛。 这些日子，真是越来越难以清醒。 能够撑着跟胤礽说一小会儿话，已经是白汐的极限了。 在躺下身去的那一刻，白汐才感到真正的轻松。 只是，为了胤礽，她每日都强撑着精神，与他说笑一番。 可是，不用旁人提醒，胤礽也知道，白汐每日清醒的时间都越来越短了。 到最后，甚至只有在喝药的时候，才会清醒一会儿，和胤礽说笑两句，然后再沉沉的睡去。 一睡便是大半天，胤礽也耐心的守在一旁，替她时不时的拢一拢被子。 乌黑的长发，显得白汐的脸色更加苍白。 瀑布般的头发，将白汐本就小巧的脸庞，遮盖的更加瘦削。 胤礽心疼的看着病床前躺着的女子，心里仿佛被什么压着，痛的根本喘不过气来。 “主子，福晋她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 今日前来把脉的太医如实说道。 往常来把脉，白汐还是能强打起精神的。 今日，确是一直昏迷不醒。 不用太医诊断，胤礽也猜得出一二。 只是，真听到这话从太医的口中说出来时，胤礽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怎么会呢，明明汐儿还那么年轻。 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五官依旧是那么的精致，身材也是那么的窈窕，除了越来越弱的呼吸以外，根本和少女没什么两样。 胤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平淡的，无力的坐在床边，握着白汐的手，无声的将头埋在了臂弯中。 太医见此情景，也不好多留，无声的行了个礼，便悄悄退下了。 良久，胤礽才回过神来，手臂下压着的被角早已湿透。 看着床上躺着的白汐，不再会说会笑会闹，也不再能睁开眼睛，胤礽的心仿佛缺了一块。 从不曾想过，被自己用心保护照顾了大半辈子的人，竟然会如此狠心的走在自己的前面。 当然，白汐这么多年的辛劳，也未曾和胤礽抱怨过一句。 胤礽的压力比她更大，她早已清楚。 如今，能看着他们父子和睦，这个不好不坏的结局，白汐已经相当满意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 私自任性改变历史的惩罚。 当然，白汐并不觉得这是惩罚，她与上天打赌，赌胤礽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她赢了，所以，她不觉得亏，也不觉得苦。 胤礽不知道，白汐为了让康熙打消疑虑，安安稳稳的让他们离开皇宫，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或许，老天爷也是有怜悯心的，所以最终，还是温柔的结束了白汐的一生。 白汐以为让一切平淡的回归正轨，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要闹的满城风雨，不要让那个冠绝九龙的太子跌下神坛，不要让兄弟反目，父子成仇。。。 可是，这傻姑娘偏偏忘了自己，偏偏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出路。 她早就已经认了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所以她不想改掉那个悲惨女子最后的结局。 只是，她也低估了自己在胤礽心中的分量。 或许，从前那个不受宠爱的瓜尔佳氏，的确不会牵动胤礽的一丝一毫。 可是，陪伴他多年的，不是历史上的瓜尔佳氏，而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白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