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仓库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 良久，老武忽然丢掉手里的柳条和筐子，仰起脸看向老蒲，浑浊冷漠的眼睛里绽放异样的神采，久久才颤抖着问了句： “你说什么？” “我们找到你儿子了。” 老武忽然站了起来，可是不知起的太猛导致脑供血不足还是过于激动，他刚起身还没站稳，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朝一边倒下。 幸好旁边有个麻袋，倒在麻袋上。 老蒲忙去搀扶老武： “你没事吧，别激动，别激动。” 老武反手抓住老蒲的胳膊，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你，你说，什么，你——” 俞家辉也走上来，没有啰嗦地掏出那张照片递到老武面前，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 “你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老武像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似的，努力凑近了照片，近到几乎鼻尖快戳到照片上，揉了揉眼，看了良久，大概终于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老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白一番，人昏了过去。 老蒲生怕老武抽过去，吓的大喊： “老武，老武，你冷静点——家辉，咋办啊？” 俞家辉倒是挺镇定，直接弯腰扛起老武： “还能咋办，带他找他儿子去！” 于是，老蒲又赶着马车朝场部去了。 这回马车上是三个老头。 三人安静地坐在马车上，迎着正月里冷冽的寒风，谁也不说话。 老武已经从昏迷醒了过来，像是痴呆了一样，两眼涣散，眼眶里始终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脸上的肌肉一直紧绷着。 俞家辉瞧着老武这可怜劲儿，心底对他的嫌恶少了很多。 不管怎样，亲儿子流落在外十年整，又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能够活着，真算是人间奇迹了。 俞家辉和老蒲两个外人都为此感到震惊，更何况是老武。 他内心的震撼与波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感同身受。 马车到了场部。 俞家辉给总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告诉周自衡，说那个瘦猴的亲人找到了，现在就带着人去认亲，问瘦猴在哪。 周自衡听到这个消息也挺意外，没想到瘦猴的亲人居然在五分场，而且是八连队。 这么一来，瘦猴跟俞家似乎还挺有缘的。 电话里不方便聊太多，周自衡告诉他们瘦猴现在在农场医院接受治疗，让他们直接到医院就行。 俞家辉挂断电话，就找了车，独自带着老武去了总场。 坐在卡车里，老武木讷的眼神似乎有了些活色，他费力地转动眼珠子，眼神飘忽道： “如果我这是在做梦，千万别叫醒我。” 俞家辉：“……”不敢吱声，真怕一出声真的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这都是他们一厢情愿。 他有些同情老武了，希望这个梦能坚持到让老武见自己儿子一眼，哪怕一眼，让老父亲看看自己的儿子什么样，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俞家辉担心夜长梦多，让卡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 抬头望着医院的大楼，想起自己一年前刚来七十年代时，来这第一天被周自衡的汽车撞成骨折，在医院住了一段日子。 那时候，老武就住在旁边病床，两人在病房里时常拌嘴，临出院还吵了一架。 没想到，现在俩人居然又一块回来了。 也不知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命数在作祟。 两人进了医院大楼。 正不知该找谁打听时，周自衡从后面快步走上来： “俞叔。” 俞家辉回头： “小周啊，你怎么来了，你工作忙就不要往外跑了，我们自己找人就行。” 周自衡道： “还是我带你们去吧，人是我带过来的。” 说着话，周自衡打量俞家辉身旁的老武，老武看起来很可怜，表情紧绷，两只手在不住颤抖，叫人看了有些于心不忍。 这人就是瘦猴的父亲？ 倒是看不大出来，父子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过也不是所有父子长的相像。 周自衡先带他们先找到一位医生，这个医生负责治疗瘦猴。 医生领他们上了楼，一边走一边说，这个患者不光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无法正常交流，有狂躁现象，会无差别地攻击任何靠近他的人，而且长期营养不良。 虽然他表现的身手敏捷、异于常人，但其实内脏已经提前衰老，继续下去的话，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不敢想象他是怎么长期一个人在山上生存的。 医生说着话，把他们带到最顶楼、过道最里面的病房外。 过道上有道铁闸门，显然是为了看管一些比较危险的病人、或者犯了事的病人。 病房门上有扇玻璃窗，医生先朝玻璃窗上看了两眼，里面的瘦猴被绑在病床上，四肢不断地扭动挣扎。 医生往里看了一眼，又回头去看老武： “要一起进去吗？” 老武有点畏怯，站在那，身体微微晃悠着，好像随时要跌倒。 俞家辉替老武做了决定： “进去吧，进去看看。” 赶了那么远的路，不就是为了来看一眼儿子吗？ 医生打开房门，带老武进了房间，又把门关上。 俞家辉和周自衡则留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里面传来老武放声大哭的声音。 听这声音，应该是没错了。 瘦猴果然是老武失散十年的儿子。 没想到十年前留下的传闻，居然还有今天的后续。 俞家辉长长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周自衡知道瘦猴终于找到了家人，心里也踏实了。 这件事情，总算圆满解决。 既断了俞大野的后路，又给瘦猴找到了亲人。 俞家辉嘱咐道： “既然瘦猴就是我们八连队的小武子，就让其他几个分场停止寻亲吧——对了，瘦猴找到亲人的事，暂时别往外声张，说不准那混账东西知道瘦猴在这，会过来偷摸把人带跑了，一定要瞒住了，知道吗？” 周自衡点头： “叔，放心，我会瞒住的。” “诶，对了，那混账最近有什么动向，死哪去了你知道不？” “听二分场的人说，老大离开家以后果然去了二分场，让二分场的人送他去伐木连队，但二分场的车老板受我嘱托，没有带他，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听说第二天回来时，浑身破烂，看样子，一个人在山上不好过。” “该！” “他回到二分场场部之后，只待了一天，然后又走了。” “去哪了？” 周自衡摇头：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