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0：立即释放

得到姜尚的保证，监狱长觉得此事应该不假，也许这个被提前释放的尤文月真的是姜尚的熟人呢？ 这年头蹲劳改的，多半是些有点来历的人物，真正小偷小摸的，反倒很少。 所以监狱长还算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回去安排立即释放。” “多谢。” 姜尚冲监狱长露出了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又伸出了手。 监狱长也微微一笑，跟姜尚握了手，卖了他这个人情。 ------- 傍晚。 女子劳改队伍里。 尤文月双手带着铁链，跟着队伍走在返回场部监狱的路上，灰色的粗布囚服上皱皱巴巴，不成形状，胸前沾着一些洗不掉的污渍，是吃饭时落下的汤汁。 已经冒出了白发的头发在脑后随便扎了个低马尾，经过一天劳作，马尾辫已经十分松散、乱作一团。 再加上野地里晾晒了一天，整个人灰头土脸，远远看去，这就是个寻常农妇，与队伍里的其他女犯人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在望着她那双透着忧郁和不甘的眼睛时，才能认出，这绝不是一般的农妇。 这个时候，尤文月很饿，队伍里所有女犯人都饥肠辘辘，饿的两腿发飘，都盼望着回到监狱的伙房里打上一份热饭。 不出意外，今天的晚饭应该是一锅清淡的西红柿汤，还有用陈年玉米面粉蒸的窝窝头，没有任何惊喜。 唯一值得期盼的是，希望打到自己饭盒里的西红柿汤能浓一些，希望发给自己的窝窝头能大一些。 在这里，吃是头等大事，没有什么比吃上一顿饱饭更重要了。 即便盛到自己饭盒里的汤饭能比别人的浓一些，发给自己的窝窝头能比别人大一些，这也是种莫大的恩赐。 只要能吃的比别人多，哪怕多一口，也值得庆祝。 女犯人们迈着饥饿的步子进了监狱，狱警依次给她们打开手腕上的铁链。 得到自由的女犯人们立即跑回自己的牢房，拿着饭盒朝食堂做最后的冲刺。 仿佛一天的劳累，就为了晚上的这一顿。 尤文月也拿着自己的搪瓷缸子和一双筷子朝食堂走。 一个狱警朝她走来，喊道： “九三七！” 九三七，尤文月在劳改农场的代号。 “到。” 尤文月立即停下，下意识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不知道狱警要找她什么麻烦。 希望快快解决，她好早点脱身，不然去晚了，食堂是不会给她留饭的。 吃不到寡淡的西红柿汤和发霉的窝窝头，她就要饿肚子睡觉。. 饿一顿，有时要好几天才能补回来。 所以在这里每顿饭都很重要。 狱警走到她面前，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有人见你。” “——” 有人要见我？ 尤文月愣住了，是谁？ 谁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见我？ 难道是父母？ 可是父母远在千里之外，身体不好，根本经不起这么长的旅途折腾，不可能是父母，那还有谁？ 有一瞬间，尤文月脑子里冒出贾赞的身影，可是又觉得不像，自从和贾赞离婚后，贾赞连封信都不给她写了，所以应该不是贾赞。 那会是谁？ 尤文月没有想到一个可能的人。 当然，她唯一确定的是，那个人肯定不是周自衡。 哪怕她烂在这里，周自衡也不会来看她一眼的。 尤文月麻木地跟着狱警去了会见室。 来处会见室外，狱警打开房门，尤文月朝里面看去，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坐在里面。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尤文月彻底惊呆了： 居然是姜尚？ 几年没见，姜尚微微有些发福，越发显出了一种养尊处优的富态，还有那张白净的、与大西北格格不入的脸，再配上那身干净整洁的制服，整个人坐在那，好像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不就是吗，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 一个在京城威风八面、大权在握。 一个灰溜溜的在大西北种棉花，每天都在为吃一顿饱饭算计。 两人的境地千差万别，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认出姜尚的那一瞬间，尤文月先是惊愕，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看见自己如今这份落魄潦倒，穿着满是灰尘、全是褶皱的灰色囚服，前襟上都是洗不掉的污点，脚上是一双开了口的布鞋。 别说没法跟以前的她比了，就是外面随随便便一个女人，也没她这么邋遢。 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怎么见人？ 有一瞬间，尤文月的自尊心被狠狠的扎了一刀，扎的鲜血直流，她恨不能转身逃走，不去见姜尚。 但尤文月毕竟是尤文月，她没那么脆弱。 这些念头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又开始庆幸，庆幸来的人是姜尚，不是别人。 此时姜尚听到会见室的门开了，犹豫了一下，缓缓转头。 姜尚预感到尤文月在劳改农场这些年，一定被摧残的不成样子，所以在见尤文月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但是在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他还是大受震撼。 谁能想到，在他心里那个桀骜不驯的女人，会变成眼前的样子。 尤文月瘦了，也老了。 一身不合身的囚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整个人瘦的前胸贴后背，瘦的脸色萎黄，头发干枯。 从前大院里那个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变得姜尚不认识了。 不过，在看到尤文月的眼睛时，姜尚终于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的眼神里，依然留有往日的骄傲。 “进去吧。”狱警见尤文月一直站在门口，催促了一句。 尤文月这才迈开步子、进了会见室。 姜尚站起来，冲狱警说： “麻烦让我们两个单独见个面。” 一向嚣张跋扈的狱警这回居然很给姜尚的面子，没有说话，把门关上了。 果然，还是京城公安的排面大。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尤文月在姜尚目光注视下，朝会见桌对面的椅子走去，有气无力地问道：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