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世界上又不是每只妖怪都是坏蛋

叶袅袅绷着脸，正想为谢淮衍说些话，脑海中却闪过这副身躯以前欺负谢淮衍的事情。 叶青鸾是阙国最受宠爱最尊贵的三公主，今日她是随自己父皇母后，来清天派参加祭祀大典。 叶青鸾是个刁蛮跋扈的公主脾性，十分娇蛮，在自己多位哥哥带领下，对看不惯的人更是嚣张跋扈，甚至对谢淮衍进行了长达数年的欺凌。 谢淮衍在阙国的身份简直就是人人都可以吐口水，扇一巴掌。甚至比奴才还要卑微，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可欺。 在清天派，谢淮衍总是做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甚至有时候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一言不合便被吊起来打。 叶青鸾也不例外，让宫人将谢淮衍关在羊圈里，与那些畜生同吃同睡。 身上可谓是没有一处是好肉。 人人可以欺辱，就连那些奴才宫婢道士都可以踩上两脚。 宫人们皆道：“这妖物生来不祥，踩他两脚，就可以把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幸转在他身上。” 在这长达数年的欺凌下，叶袅袅都为他的心理问题感到担忧。 她不知道谢淮衍会遭受这么多年来的非人待遇，明明在书中只是只言片语的一行字，对于谢淮衍来说，却是艰难的数十年。 叶袅袅想到这里，自己心里升起负罪感。 因为写下那一行文字的，正是她自己。 她揪心地看着谢淮衍被绑在马车下，被马匹拖在地上走，因为没有足够的空气，那被马拖着走的小孩脸色变得铁青，他呼吸不了空气，旁边的王公子弟皆叉着腰在一旁哈哈大笑。 就连那被欺负的孩子也早就发现了。 自己果真是妖物，生来不祥。 他被马车上的绳子勒着脖子，拖在地上跑，那时自己呼吸不了空气，却依旧死不了。 可是因为窒息而感到无力，眩晕，恶心，难受。 这些感受明明充斥着他的大脑，不适和恶心快要从太阳穴跳出来，可自己却死不掉。 怎么也死不了。 他想死却死不了。 不管遭受多少折磨，人们使尽各种手段想让他死，他却死不掉。 他的眼睛被清藏道长挖去，作为丹药炼化，从此成了一个瞎子。 人人都称他是妖怪，怪物。 人们这些年的磋磨，让他早已麻木。 叶袅袅别开眼，喊道：“让马匹停下，今日算了吧。” 非不怪原书里叶青鸾落到谢淮衍手里，最后被谢淮衍逼疯，生不如死。 三皇子觉得有些意外，问：“青鸾你今日怎么了？” 叶袅袅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今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三哥你们也别玩了，回去吧，一会父皇母后就要举行祭祀大典了。” 她是阙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连自己那些哥哥都想借她来讨好皇帝，因此对她的话都十分听从。 众人回去后，马匹也停了下来。 雪地里留下了小孩被马匹拖行的痕迹，甚至留下了几滴血迹。叶袅袅顺着雪地中留下的痕迹，朝谢淮衍走了过去，看见小孩脸色铁青地坐在地上喘气，脖子上留下了青紫的痕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毕竟是自己手下创造出来的人物，亲手为他写下的结局。 最终她动容了。 “你有擦疤痕的药吗？”袅袅转身问宫女。 宫女点点头道：“婢子自然有的，娘娘生怕公主磕着碰着，就让婢子身上特地备了这副药，公主用的药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药材。” “给我吧。” “公主可有哪里受伤？婢子怕陛下和娘娘责罚，公主若有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奴婢！” “把药给我。”似乎是嫌这宫婢话有些多，她重复了一遍。 “是……” 宫婢行了一礼，拿出一小瓶白玉罐，递给了叶袅袅。 袅袅接过药后，对宫婢道：“你们下去吧。” “公主，婢子担心公主安危。” 袅袅佯装不耐烦：“一会便回来！堂堂阙国，谁敢害本公主的命？” “是……” 将宫女遣走之后，叶袅袅向那孩子走去。 谢淮衍从雪地里坐起来，垂下黑长茂密的眼睫，瞳孔灰白，他默默扯掉了勒着自己的绳子，神色暗淡。 这些人又没能把他杀死。 对于他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可，他死不掉。 他伸出手稍微碰了碰脖子上的勒痕，勒痕很深，形成了一大块青紫色的淤青，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的世界里是虚无的，他看不见了，在他眼中任何事物都是虚无缥缈的。 袅袅想到被镇妖锁锁住的谢淮衍并没有瞎，而他小时候眼睛却被人挖了下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复明的，却心疼他的遭遇。 “这是擦伤疤的药，是最好的金疮药，我看你伤得不轻，你收下吧！”袅袅想起叶青鸾之前对谢淮衍的事情，她怕谢淮衍认出自己是叶青鸾，不接受这份药，特地用法术变了一个声音。 他没有抬眸，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似乎不稀罕她这份施舍：“你谁？” “我？”袅袅想到自己如今变了一个声音，他现在一个小瞎子，应该认不出自己是叶青鸾，于是对他说，“我是这山上修行的医女。” “我不需要。”谢淮衍道。 “你擦了会好的很快，而且不痛。”袅袅对他笑，“我叫袅袅，你叫什么名字啊？” “淮衍。”他收下了那瓶药，也乖乖回答了袅袅的问题，只是没有说自己的姓氏。 他知道来者对他怀有好意，对袅袅没有多少防备之心了。 袅袅也知道，毕竟他也天生神骨，神终究对天下苍生心怀悲悯之心多一些。 自古以来，人们对姓氏十分讲究，对于他来说似乎可有可无一般。 “噢，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袅袅坐在他身边，歪头问他问题。 “我自从出生无名无姓，十岁时被谢府里的下人扔进河里，想将我淹死。”他自嘲般一笑，声音沉了下去，“我死不了，后来被一个仙女救了，她问我名字，我无名无姓，她便给我取了‘淮衍"二字。她于我是救命恩人。” “淮衍”二字皆起源于水流的意思。 提到这件事，谢淮衍倒是十分认真。 袅袅和他坐在雪地里，抱着膝盖，默默想。 这谢淮衍口中的救命恩人应该就是女主梅雪吟了。 “嗯，淮衍。你名字很好听的。”袅袅笑着，不知如何安慰他。 自己被拉进了这幻境，原因都是因为这水镜妖…… 不，不是水镜妖，是谢淮衍。 袅袅想，水镜妖这些场景，一定是谢淮衍的梦魇，才会藏在水镜妖最深处。 如果将水镜妖比作谢淮衍的内心的话…… 她或许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些场景之所以成为了谢淮衍的梦魇，是因为他一直在害怕，在逃避，在嫉恨。 他所缺少的那些关心，爱，温柔，信任，自由…… 都正是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如果能给予他一些他这辈子所渴望和缺少的爱和信任，或许结局能不一样，或许就能出去这暗无天地的梦魇。 第一步自然是要想办法让谢淮衍信任她。 “我会把你眼睛治好的。”袅袅道，“你相信我。” 谢淮衍没有说话，苍白的脸颊被寒风吹蚀着，手指越发冰冷。 “他们都说我是妖怪，你不怕我吗？”他说完，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你不是啊！再说了这世界上又不是每只妖怪都是坏蛋。我先给你上药吧。”袅袅拿过金疮药，手指沾了沾药膏，将他脖子上的勒痕轻轻涂抹一遍，又施了个疗伤的法术。 她又把药递给谢淮衍，轻声道：“有空我便来找你，我那里有很多药，定能将你的眼睛治好。” “不必了。”谢淮衍冷声道，手指关节被冻得发红。 他话音未落，身边的那个女孩却早已经跑远了。 谢淮衍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再开口言语，默默起身站起来，往清天派一处废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