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 章 番一（1）再遇故人

深秋的夜，带着寒凉，骤雨初歇，皇城静谧的长街之上，稀稀落落开着几家商铺，却也都准备打烊关门了…… “这位客官，我们准备打烊了……” “不如，您将酒水的账结一下，明日再来？” 店小二满脸笑意，轻晃正在饮酒的男人，轻声开口。 这男人已经在此喝了一晚上了，桌上摆满了空酒壶，如今已近子时，他们也要关门休息了…… 男人微微挑眉，一双眉眼有些猩红，甚是烦躁，却还是摇摇晃晃的起身，拎起桌上那壶还没有喝光的酒，摸了摸口袋，准备结账…… 见状，店小二悻悻笑着，满是讨好。 男人醉意熏熏，大手摸索着身上的口袋，微微蹙眉，略显烦躁。 “没带，或许是被偷了……” “明日给你补上！” 说罢，男人便要拎着酒壶跌跌撞撞的离开，一阵天旋地转，脚步有些软绵无力。 闻言，店小二瞬间急了，便也不再装笑了，劳累了整整一日，脾气自然不小，顿时拦住他的去路，怒声呵斥道。 “喝了这么多壶酒，赖着不走，我本该早就打烊的，等你一人才拖到现在……” “你瞧瞧，现在哪里还有人，全皇城只有我一家没有关门了……” “本店从来没有赊账的道理，没钱还敢来喝酒？霸王餐可是你能吃的？” “你让家里人送来！不然，你休想离开这儿……” 店小二嚷嚷着，一脸怒气，满是嫌恶，顿时摆了摆手，后厨来了一群壮汉，将男人死死围住，个个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见状，男人亦有些不高兴，满是醉意的推搡着，很是不服气。 “我说了，今日没带或是被偷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日给你不行吗？” “我告诉你，我曾是当朝丞相！” “即便现在辞官了，也不至于落魄到那地步……” 叶远满脸怒气，格外看不惯这狗眼看人低的无名小卒。 叶家确实落魄了，无法与曾经的风光相睥睨，可也不至于落得个连酒钱都付不起的地步…… “我管你是什么！” “就是当今圣上来了，也没有不付钱的道理！” “更何况是曾经，又不是现在！” 店小二亦满是怒火，猛的推了叶远一把，眼底尽是嘲讽。 叶远喝醉了，脚下不稳，被他一推，顿时跌坐在地。 “今日付不上钱，你就别想离开！” “来人，给我揍他！” “想在我这里吃霸王餐？门儿都没有！” 一群壮汉顿时将叶远围住，抓着他的衣领，上来便是拳打脚踢。 叶远已然上了年纪，又喝醉了酒，哪里架得住被这般对待，哀嚎不止，酒壶打碎在地上，他的身体被碎片划伤，鲜血掺杂着酒水，落在刚下过雨的青石板上…… 不远处，林孀走在长街之上，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已入深秋，夜里果然寒凉。 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卫，闻声看了过去，缓步靠近…… 林孀渐渐走近，见地上的人是叶远，心口一揪，双眸微闪。 “干什么！” 林孀身后的侍卫顿时走去，将壮汉们隔开，厉声冷语，威严十足。 见状，店小二赶忙赔笑，让壮汉们收手，开始解释着缘由。 “这位夫人！小店不过是个小本买卖，这人在此喝酒，却不给钱……” “您是讲理的人，这哪有不给钱的道理，是不是？” 见林孀衣着不凡，身边又跟着侍卫，自然不敢怠慢。 叶远从地上爬起，格外狼狈，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身子起来。 见来人是林孀，亦双手微颤，不敢直视她，心口揪痛。 这么多年，她仍是那副样子，一直没有变过…… 倒是他，老了许多，狼狈至极…… 叶远苦笑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却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林孀微微叹出口气，从腰间钱袋中拿出一锭银子，让侍卫递给店小二，语气仍旧温和。 “够吗？” 见状，店小二笑意更甚，爱不释手。 “够！够！还是夫人大方……” 随后，他冷冷瞥了一眼叶远，冷哼一声，完全是两副面孔。 “算你走运，碰上贵人了，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店小二顿时带着壮汉回屋，关门谢客。 皇城长街格外清冷，万籁俱寂。 伴着月光，叶远微微起身，轻叹一口气，在路旁石阶上坐下，早已没了醉意。 林孀抿了抿唇，轻声开口。 “怎么落得这样？” 叶远轻笑，早已没了曾经的心高气傲，摇了摇头，语气温和。 “没带钱！确实不比当年了，但毕竟有曾经积累的家财，虽说大部分都被苏凝那贱人弄走了，却也不至于付不起酒钱……” 林孀微微点头，她离开后，叶远与苏凝的事，她听说过些，确实不太如意。 这么多年，即便都身在皇城，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叶远，本以为见面会是仇人般，可如今，她却很是平淡，心情没有任何波澜…… “你呢？过得好吗？” “想来应该挺好的，离开了我，你也终于可以幸福了……” 叶远反问着，自问自答，有些苦涩。 林孀默而不言，理了理衣裙，在他身旁的石阶上坐下，没什么其他的表情。 “挺好的！都放下了……” “我还是我，只是，你变了……” 闻言，叶远一阵苦笑，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是啊，这些年，我一直在变……” “活到如今，我也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林孀，我以为，你会恨我的……” 林孀陷入沉默，微微叹出口气，早已平淡。 “起初确实是恨的，可这些年，愈发不恨了……” “人总要经历些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与其活在痛苦中煎熬，倒不如向前看！” “叶远，这些挫败，我都认！” “人人都说，你心性奸诈，傍着我爹爬到丞相的位置，一朝闻名，自此臭名显露……” “人人都说你对我是利用，可我一直都不这么觉得！” “叶远，最初的那段日子，我们是相爱的，对吗？” 叶远忽的沉默，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林孀轻笑，抿了抿唇，笑容满是释然。 “我初遇你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的身份的，你只当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怕我在家中受苦，时常给我塞钱，给我送些你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好吃的……” “那年在外县，我生病，高烧不退，深夜，你带着我四处求医，不惜用你的传家宝换银子给我治病。我烧的迷糊，吐的厉害，怕我吐在身上，你直接用手接住我吐出来的污秽，眼中从未有过嫌弃，满是心疼，眼角转着泪，说着安慰我的话……” “你说，孀儿乖，吐出来就舒服了，让我不用管其他的，你会收拾……” 林孀吸了吸鼻子，忽的红了双眸，唇角带笑。 “你那时的喜欢与爱，我是看得出的！” “只是后来，在你眼中，再也没了那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