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最后的机会

楚溪沅挥动着灵翼飞行在虚空之中，一路上心情既没有担心白忙一场的紧张，也没有终于要勘破迷雾的期待。 她很平静，平静得仿佛不是要去做一件关乎她自己乃至关乎无数人生死存亡的大事，而是回家路上顺手买了个菜。 她在海面飞行了一天一夜，及至黎明时分，不远处一个黑影终于印入了眼帘。 只一眼，楚溪沅就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因为她对这个地方竟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她说她万年前来过这里，不是消遣蒙络，而是这里根本就是她出生的地方！ 当年她作为一团懵懂的黑雾，没有生命没有灵智，不知道在这里飘散了多久，突然有一天，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她就成了一个人。 这双手搅动了她的人生，躲在阴诡处搅弄风云，它自诩为天道，但它的贪欲永远不会被满足！ 它培养刀，以天地为阵，万物都是它的棋子。 人人平等是它的谎言，它只要唯我独尊！ 楚溪沅脚尖落在荒山上的一瞬间就有黑雾缠了上来，这些黑雾带有致命的杀伤力，但楚溪沅并不害怕它们，同样的，它们也没有对楚溪沅造成任何伤害。 她继续往荒山深处走，每走一步都有更多的黑雾将她裹挟，很快就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她像是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怪物，独自行走在天地之间。 走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楚溪沅点燃了袖中最后一节迷毂树枝，于是铺天盖地的黑雾很快散了，走的时候似乎还很不高兴。 不过楚溪沅也没有看到记忆中的东西。 时光荏苒，何止沧海桑田，旧物会消失，房间会腐朽。 存在过的证明都不存在。 但这也没什么，因为本来就是多余。 她一直走到荒山最深的地方，有黑雾再次聚拢，但这一次对楚溪沅却不再抱有善意，而是咆哮着似乎在催促她远离！ “滚开！” 楚溪沅一掌过去，灵力瞬间爆发，无尽黑雾再次被驱散，露出深褐色的重岩！ 楚溪沅一路摸索过去，用力一推，一座完整的山岩居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楚溪沅沿着缝挤进去，每走一步，都有黑雾试图再将她拉出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终于透出来一丝亮，但那不是自然的光线，而是灵力被压缩到极致之后透出来的灵光。 “轰——” 空间结界猛地拔地而起，将楚溪沅阻挡在外。 神使虽然有以天地为阵的野心，但他显然没有成为阵法师的天赋，布置出的阵心一目了然，这空间结界居然是唯一的屏障！ 楚溪沅抬起一只手，指尖上的灵力倾泻而出，在触碰到这层空间结界的瞬间立刻消失无踪。 这是空间乱流作用的结果。 这层空间结界，看似只是用空间之力布置，但其实里面隐藏的居然全都是空间乱流，若是谁敢贸然踏入，定然在片刻间就会被空间乱流绞杀得尸骨无存！ 很符合神使的行事风格了。 楚溪沅看着这道结界，丝毫没有认为这是神使黔驴技穷的最后手段，而是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神使的力量虽然不能直接作用于通天境外，但凡是涉及空间之力的东西，就不可能有人能比他这位整片大陆的空间之灵做得很好！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竟然能在通天境外布置出这样的空间结界的，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他做到了，他布置出来的空间结界，就是无敌的！ 至少天灵大陆之内，无人可破！ 楚溪沅并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她在结界外静静地观察了片刻，召唤出神识分身：“去地底。” 神识分身令行禁止，毫不犹豫就往地底钻，但下一刻，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传来，直痛得楚溪沅连识海都不受控制的翻腾起来！ 就在一瞬之间，她的神识已经被空间乱流撕扯吞噬掉了一片！ 神使布置的空间结界，其辐射范围远不止地面上能让人看到的这些，在更深的地底下，隐藏着更多更加不可预测的獠牙！ 但楚溪沅并没有感到意外。 她没有让神识分身停下的意思，只是不断换地方继续尝试！ 一次又一次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灵台也越来越不清明，不得已她只能原地盘膝坐下，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 她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拿自己的神识去探寻可能存在的唯一破绽！ 只是赌神使布置的阵法不够尽善尽美的破绽，不是可以破阵的破绽！ “嗡——” 又一次剧痛之后，楚溪沅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重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入识海查看自己的神识分身。 从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也没有哪里残缺，就是身影明显变得透明了许多。 楚溪沅苦笑一声，睁开眼强打精神，吞吃了一粒可以滋补灵识的丹药，然后就再次把神识分身召唤了出来。 “去。” 还是一样的方法，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被撕扯吞噬。 楚溪沅这样的做法看似没有伤害到身体，但其实每一次的试探都和亲手凌迟自己无异，甚至比凌迟更加痛苦！ 肉体上的折磨尚且可以靠屏蔽感官来逃避，但来自神识的痛楚则是无处可逃，无时无刻！ 即便昏迷了也不得不继续承受！ 楚溪沅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次，只知道每一次都在身体不受控制的痛苦抽搐中醒来，然后挣扎着吃一枚丹药，再继续。 她身上没有丝毫外伤，但神识早已残破不堪。 换个人或许早就放弃了，抑或是干脆放任自己，就这么沉眠过去，沉睡不醒，直到永远，总好过这种无休止的折磨！ 但楚溪沅不会放弃！ 几百年前她能生剥自己的一半灵魄，今日就能破釜沉舟！ 哪怕神识尽毁，亦绝不后悔！ 神识受损过度，于肉体也不是毫无损害。 丹药虽补，那也是药，这样疯狂的服用，反噬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 先是楚溪沅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白色，接着她的皮肤也开始逐渐生皱，整个人变得苍老。 楚溪沅伏在黑暗中，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所受的痛苦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这里距离地面足有千丈，如果她就这样老死，腐朽，化作森森白骨，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还要坚持吗？ 要。 真的不后悔吗？ 不！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咒力已经被剥离了，你可以不再被控制了！ 为什么？ 楚溪沅突然发出一声低吼，虽然她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但她还是喊出了声—— “你说为什么？！” 药的苦味混合着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但这一次，楚溪沅熟悉到几乎习以为常的神魂被撕裂的剧痛居然并没有传来！ 她的神识分身朝着地底最深的某处一头扎了进去！ 楚溪沅猛地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像濒死的鱼一样呼哧倒气，然后发出放肆的大笑，笑一会儿停下来重新倒会儿气，又接着笑。 一线生机，一丝破绽，终于还是被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