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第 117 章

漫长的家长会终于在老李嘴皮子说干的时候结束了，昏昏欲睡的丛野跟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蹭的就站了起来，一副尿急的模样冲了出去。 走廊上懒洋洋倚着墙兀自发呆的余澈在余光里瞥见教室里突兀站起的身影，终于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站直了些，像是要迎接什么。 教室外挤满了一走廊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可比教室里热闹多了，丛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校服穿得比别人好看的男生，左右两边都站着几个面生的女生，只是大家都心领神会地他保持着那么一点距离，刚好不会触碰到他。 余澈看见他出来的一瞬间，眼里明显亮了许多，似乎动作了一下，最终却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又暗淡下去。 习惯性要走向他的丛野心倏地一跳，及时停下脚步，似乎是为了排解某种尴尬，他低头蹭了蹭鼻尖，视线快速搜寻到魏乔一伙人后果断朝他们走去。 余若兰提着包走出来时，余澈的视线正追随着某处，她下意识想寻着目光看过去，对方却在这时看向了她，打消了她那一丁点似有似无的好奇心。 “我先走了。” 周围的家长要么在和孩子骂骂咧咧，要么关心叮嘱，有的煞有其事地警告一句扭头就走，或许是受到气氛感染，她破天荒地想和余澈多说两句。 可说什么呢？她可悲地发现自己好像说什么，对于他们之间来说都显得那么奇怪。 比起说点什么，好像先走到对方面前更重要，看着不断从两人中间走过的人流，余若兰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想，余澈是她从落地开始就一直养到这么大的，本该像平常母子那样亲近，现在却迈个步子都显得多余。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酿成的，也不觉得一直以来自己做错了，可还是会寒心，也不知道是对余澈，还是对自己。 余澈几不可闻的一个“嗯”字被喧闹的人声淹没，她却依然捕捉到了，说是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可到了现在，自己有什么脸面去期待余澈对她说点什么呢。 唐鸿文在楼梯碰见了开完会下来的余若兰，看见他也没说句话，脸色似乎不太好，让他本来打算上去看看余澈的念头也打消了，老实巴交地跟在余若兰后面不敢吱声。 一直到车上，她才终于开了腔，只是说的话让唐鸿文起了一身冷汗。 “余澈好像在和别人谈恋爱。” 唐鸿文紧握方向盘的手不着痕迹地挪到裤腿上蹭了一下，悄然观察着后视镜中女人的表情，不甚在意地笑了声：“是吗？我看余澈不像是会和谁谈恋爱的性格啊。” 余若兰闭着眼仰靠在颈枕上嗤道：“他性格这么压抑，背后干点什么事出来都不奇怪。” “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唐鸿文心里松了口气，没有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说明她还没发现余澈和丛野的事。 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她拧了下眉头，“谈恋爱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也这么大了，喜欢谁很正常。” “就是，我也觉得挺正常的。”他踩了油门，随口应和一下，好在余若兰比他想象中更开明一些，他乐观地想着没准事情最终也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听了他的话，余若兰神色却更不安了，“我是担心他现在年纪小心思重，突然有个喜欢的人，把握不住分寸。” 唐鸿文惊得差点一个急刹踩下去，幸好脚收得快，他难以置信地盯了眼余若兰，又把视线转回前方，“余若兰，这话你在我面前说一次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着孩子的面。” 他一着急，就免不了拿出说教的那一套口吻出来，“余澈从小在你身边，你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余若兰有些激动地说：“我就是太了解他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得那么懂事那么听话吗？啊？什么都不争不抢的，你觉得这正常吗？” 唐鸿文直觉这车这么开下去不安全，于是在十字路口打了个方向盘，把车停到了车流量小的路边上，熄了火，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态，才转头认真看着她说：“对，这样是不正常，但从已经不正常的现状来说，我们该庆幸他没有变成离经叛道的性格，正因为他谨言慎行惯了，所以他比谁都懂分寸，他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怎么可能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余若兰抚着额头，又累又想笑，她深觉自己丈夫太乐观太天真，有些庆幸他是大学老师，而不是中学老师，不然被一些狡猾的学生骗得团团转还给人塑造形象。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耐心，“唐鸿文，唐老师，我不和您吵，我们理性分析一下，余澈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在家里压抑太久了？” 唐鸿文点点头，“对。”又小声地补了句都是因为你。 余若兰白了眼他，继续说道：“人压抑久了，不找个地释放压力，是会出问题的，我就是怕余澈和人家谈恋爱了，感觉找到了一个让自己轻松的地方，然后产生一种错觉，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呆在这个人身边自己才是活着的，一下子就陷进去出不来了，甚至病态地迷恋对方，你懂吗？到时候他自己做了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这一番话说得唐鸿文哑口无言，一开始还想笑，觉得余若兰是电视看多了，越想又越觉得这话虽然偏激，但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丛野不是女生，自然不会发生余若兰担心的后果，但要真像她那么说的，余澈对丛野陷得太深，要是哪天丛野变心了，他受得了吗？就算丛野不变心，以后因为两家家人给予的压力，还是没能在一起，余澈会变成什么样子？ 见唐鸿文面色凝重的久久说不上话来，余若兰轻蔑一笑，正要说点什么话来讥诮他，却听见他忽然开口：“那你从现在开始就对他好点，让他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去寻找安稳。” 余若兰一愣，侧倾的身子靠了回去，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势，“谁都可以对他好，我不会。” 以往自己只要说到她对待余澈的态度问题，她总是瞪他两眼，闭口不谈，这还是她头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默默地看着对方平静的侧脸，想从中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她说这话时实在太过平静了，像是早就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又像充满了无奈，似乎自己走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他一直想不通，她和隋冉之间的恨再深，也不会是什么血海深仇，不报不可，十多年了，也该淡了，更何况余澈还是自己的儿子，对着隋冉的恨意真的能原封不动地转嫁到自己无辜的孩子身上吗？ 要真的恨余澈，他不过提了一嘴家长会的事情，怎么就在公司默默请了假专门来这一趟？ 刚才又这么担心余澈谈恋爱的事情干什么？ “若兰，你这么对余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真的是因为恨隋冉？恨了这么多年还咽不下那口气吗？” 余若兰猛地扭头，眼眶变得湿润，“对，我这么对待余澈都是因为隋冉，我不讨厌余澈，如果不是因为隋冉，我会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声音难过到颤抖，“你知道余澈小时候有多粘人吗？有这么可爱的儿子，我恨不得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每天都陪着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给他。” “可是……”她咽了咽喉咙，张口用力呼吸，唐鸿文解开安全带，靠过去将她抱着，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没事，都过去了。 最终余若兰也没把那根梗在她心头多年的刺□□给唐鸿文看，只是靠在他肩膀上一直哭，十几年前的绝望和失望好像就在昨日，心口的痛却更胜以往，让她声嘶力竭的人却不再是隋冉了。 春末夏初，屋外吹来的风还有那么一些凉，余澈往下扯了扯袖口，不经意碰到腕间的手绳，轻轻转动了一下。 “过几天天气该热了。”他露了下手腕示意丛野，“这个先摘了吧，穿短袖遮不住。” 啃小龙虾啃了满嘴油的丛野闻言当场拒绝，“不摘，除非你重新编一个给我，不带字的不就没问题了。” 他并不害怕被同学发现他对余澈的心思，况且这段时间体训他一直穿的短袖，手绳早让人看去了，不知道的在悄悄八卦学校里哪个女生名字里带“澈”，知道的，比如陆雨泽，只会翻他几个白眼，时不时嘀咕句“gay佬”。 就是老师那里麻烦，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余澈在各个老师心中好学生的形象让他给毁了，到时候大家都说什么余澈你太让老师失望了，谁受得了啊？反正他是不想看到余澈大受打击的模样。 但是又不想手上空荡荡的…… 余澈随口一怼：“怎么不是你编？” 结果丛野像是被打通了什么奇怪的脑神经，顶着满嘴红油在余澈白净的脸上突然一个嘴刹，嬉皮笑脸道：“我编。” 接着心思熟稔一歪，贴着他耳朵悄声说：“编一根大红绳，把你从头到脚都绑起来，然后这样那样，然后你就一直求饶……” 丛野任由自己天马行空，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丛野吃了辣的东西，在他耳边呼出的气熏得他耳朵又辣又烫，连后颈都浮上了一片血色。 余澈一动不动，这副看似很镇定，却是因为害羞而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丛野忍俊不禁，他伸出手臂环在余澈肩背上，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掌翘着尽可能远离他的衣服。 感受到贴在自己肩上的肌肉有多僵硬，他低声玩笑道：“这就受不了了？年轻人就这点定力？” 余澈笑了笑，偏头在他颈侧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