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做主

惶恐只是一瞬，县丞很快镇定起来，心中有了底气，腰板挺得更直。 宽大的衣袖随风簌簌地响，好似在为这日的到来欢欣鼓掌。 卫静姝瞅一眼周一，兀自走到高台边，薄唇一张，鼓动之话倾吐而出。 “乡亲们，京城来的大人来替我们做主了。”娇软的女音沉而稳，厚实落进众人耳中，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下边窃窃私语起来，县丞也拱手开讲：“乡亲们，往日受了什么委屈，今日大家伙一道说了，林家所犯过错，今日，我必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有了带着周庭远信物而来的周一，县丞底气十足。 县令都这样说呢，加上周围人众多，抱着人多也没法辨认的心态，隐在人群中的一些人忍不住说了起来。 “林家那个狗屁的小公子，就因为看我们家卖的东西不顺眼，让人砸了我的摊子，害我至今没生意做。” “可怜我们家闺女，都已经找好夫家了，被那个畜生糟蹋，现在日日在家闹着自杀，她要是死了，可让我跟她爹怎么办？” “我也要说，林家人——” 有人说起，便源源不断有人开口。 可人群中仍旧有人迟疑不定，生怕这只是一个圈套。 卫静姝站得高，看得也清清楚楚。 她轻轻撞了撞李柔，李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年迈的老妇佝偻着身子，眸中泛着殷切的泪花，几度张口却迟疑着停下，她的旁边，另有几人亦是迟疑不定。 李柔的心定下来，在卫静姝的鼓励中扬声：“大家伙，咱有什么委屈可都要说出来，可别像我——” 她顿了顿，无措地看向为卫静姝，卫静姝冲她微微一笑，她好似受到了什么鼓舞，深吸一口气，心态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可别像我，险些被林家那个畜生欺负了，还却得背上伤害他的罪名。” 她转向周一的方向，诚挚一拜，眼中打转的泪花更是动人：“若非京城来的大人，这几句话我不一定能说出来，大家也只能看见我尸首分家。” 她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带着令人钦佩的力量：“大家伙受了什么委屈，得告诉大人，大人才好为我们申冤呐。” 声声含情，字字悲切，说者伤心，听者流泪。 人群中的老妇猛地抬头，掀开面前的人，却奈何体内不支，一个踉跄，身旁人眼疾手快，急忙搀扶住她。 她却一把将人掀开，颤颤巍巍走到人前。 “扑通！” 老妇沉重朝着周一的方向跪下，话未出口泪先行，一张口，却只是吐出无措的话语：“还请大人替我儿做主啊……” 卫静姝眉心一跳，跃下高台，将老妇搀扶起来，老妇直勾勾盯着周一的方向。 周一便在此刻走过来，亲自扶着老妇到了高台上。 县丞也忙让人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铺上柔软的垫子，又差人去备了盏温水。 老妇更是热泪盈眶，还没坐稳，又颤抖着要给周一跪下。 周一急忙扶住，些许无助地看向卫静姝，求救之意明显。 卫静姝的面上闪过一抹无奈，却也走上前去，轻声安慰：“婆婆，大人就在此处，您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大人，大人定会为您做主。” 老妇无措地抓住卫静姝的手，像是抓住了主心骨，几次开口都语无伦次。 连同县令在内的人都不催，只是温和地等着老妇。 老妇又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才将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老妇家本是一家四口，儿子儿媳孝顺，平素儿子就靠父亲传下的手艺，在街头卖糖画为生，虽不富裕，一家人却也其乐融融。 可是一日，倒霉催地碰上了林安策这个畜生。 林安策长了一副好模样，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他竟然以好奇糖化能不能画个真人的借口，让手底下熬了一锅糖水全部到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身上大面积烫伤，最后因治疗不当去世。 妻子欲为男人讨个公道，可出去至今没有回来。 老妇声泪俱下，字字直击心口。 “可怜我那个小孙子，日日都还在盼着爹娘回去。”老妇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没挺过去。 众人的视线都在老妇身上，卫静姝自摸出一支医疗液，眼疾手快灌进老妇口中。 老妇艰难呼吸几下，又缓过神来，接着哭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想不顾一切为我那可怜的儿子儿媳讨个公道，可连我都出事的话，我那小孙子该如何是好？” 话音才落，老妇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周围的人红了眼，默默挪开脑袋擦泪。 卫静姝的胸口也蹿起一股火气，直勾勾看向县丞：“县丞大人，还请为百姓做主。” 一呼百应，台下众人连连高呼：“还请县丞大人做主。” 那边的林母还不容易挨完板子，尚且留着一口气，一见这场景，那口气也留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实在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素来冷面的周一也被气得够呛，恨不得现在就冲进林府将林安策鞭尸，但他不能。 他深压一口气，郑重朝着众人行礼：“大家伙稍安毋躁，我此次奉命前来，就是为了解决林家仗势欺人一事。” 事到如今，周一更是连底牌都亮了出来，又是一枚玉令：“平阳侯玉令在此。” 亮完身份，这才接着道：“平阳侯听说林家一直借自己名声做尽坏事，我此次前来，既是奉了朝廷的命令，也是受平阳侯所托，为他清正门厅。” 说着，朝着县丞喊：“陵源县县丞何在？” “下官在。”县丞跪倒在地。 “奉相爷、侯爷之命，即刻监押林家所有人，将林家安策打入监牢，即刻起收集林家人犯罪证据，十日后，我将连带着罪证与林家一行人羁押回京，听候发落。” 县丞激动得落泪。 盘踞在陵源县的这一头恶虎，总算是有人收了。 他伏跪不起，高声：“相爷英明，侯爷英明。” “相爷英明，侯爷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