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谙（3）

“她不让我告诉你。” 少疑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意外，因而态度很和善。 奈何这会儿舍谙只想知道曲六水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盯着少疑，眼眸深沉:“她早就知道是我。” “不错。” 少疑也没否认，直接了当告诉他:“你这个身体，原本就是她用心找来的。你为之做事的那个外来的系统找过她，把你当年为她做的事尽数告知。” 一番话下来，舍谙脸色已十分难看:“……她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 “你做的事虽然为了她好，但终究害得月熙帝君和九幽帝君无法在这个世界转世往生。六水神君是月熙帝君亲手提拔上来的神官，对她来说，月熙帝君的意义很重要……这些你也知道。她不想欠你的，更不能对不起月熙帝君，所以……她决定把你曾给予她的东西，全都还回去。” 舍谙听的心神俱震，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敲的闷响:“她要怎么还……她什么也不欠我，是我欠她的才对！”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少疑掐指算了算，终究是不忍心道:“我只能告诉你，即使你想办法让她活了下来，但有些事无法改变，比如她的命劫……六水不打算抵抗，她想死在命劫里，以此来和天道交换一个东西。” 舍谙眼神颤了颤:“所以，她宁愿死也不要和我扯上任何关系……是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少疑摇摇头:“不过我建议你别找她，想救人，找小九比较靠谱，但小九不一定会帮你。” 好一会儿，舍谙才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他转头直奔九幽境，扬言要找闻九幽。 九幽境的守境神官打量他一番，耐心解释:“小殿下并不在上界，她前段时日到下界去了，至今未归。” 舍谙连忙追问:“可知小殿下是为了什么事？特意前去下界呢？” “这我等便不清楚了。” 守境神官道:“只是小殿下离开上界前，特意去寻了六水战神，阁下若是有急事，不如去找一找六水战神。” 舍谙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哑声道谢。 他站在九幽境前，心下一阵茫然。 下界众生，茫茫云海，他要去哪里找人？ “你是……舍谙？” 听到这话，舍谙转身，瞧见长风的时候，眼底亮了起来:“见过神兵阁下，不知阁下可知小殿下的消息？” 长风打量他一番，开口道:“你是为了曲六水的事吗？她说过，她已经把欠你的还给你了，不想再见你。” “我知道。” 舍谙掀了衣袍跪下:“在下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原本也不配获得神兵及小殿下的原谅，但是……我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她能活着。如今既然知道她要死在命劫里，又岂能坐视不管？” 他态度诚恳，口吻又无比坚定，长风难免有些动容。 它叹了口气:“小九也舍不得曲六水死，但命劫在所难免，她和睚眦一起去给曲六水找避劫的法宝了。” 舍谙抬头:“那六水……” “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只有小九大概知道她的位置，不过就算你去问小九，她也不会告诉你。” 长风口吻淡淡:“你也算间接害死了他们两个，尽管天命不可违，但小九还是不喜欢你，你与其想办法讨好她，不如也去找那个避劫之物。” “还请神兵指点。” 下界，亡瞑洋。 闻九幽坐在睚眦的龙头上，双脚悬空，百无聊赖的撑着脸:“我说，这下面真的有人鱼族吗？我们在这里守了好久也没见入口，长风那家伙该不会是忽悠我们的吧？” 据说人鱼族有个圣宝，是世上最顶尖的保命法器。 为了曲六水能在命劫里活下去，闻九幽可谓煞费苦心。 她又叹了口气，小脸皱起来:“可惜我还得等着机缘，成为正式的天道，要不然……” 就曲六水那个命劫，还不是她走个后门的事儿啊！ 睚眦早就习惯小丫头叽叽喳喳自言自语，听她这么说，也没回应，只是鼻子里喷了两股白气，有些焦躁的发出低吼，而后才道:“有人来了。” 闻九幽头也没抬:“是舍谙，他找了少疑，已经从他那里知道全部了。” 睚眦想了想，摇了个朋友过来。 “末焰那家伙一直叫嚣着要杀了舍谙，本大爷现在助它一臂之力好了。” 闻九幽抽抽嘴角，评价:“缺德。” 末焰和舍谙之间那些事，闻九幽一清二楚，也知道末焰就是瞎叫唤而已。 要不然当初得知舍谙死了，也不会哭的那么凄惨。 舍谙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风雨，远远见到踩着巨大黑龙的红发少女，就知道是闻九幽。 他遥遥一拜:“小殿下。” 闻九幽撇撇嘴:“这底下住着人鱼族，你若能借的它们的圣宝给六水，来日本殿便考虑帮你说几句好话。” 舍谙稍稍一想，就知道她说的圣宝是什么东西。 说起来，人鱼族也欠过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舍谙松了口气，朝闻九幽拱手:“多谢小殿下。” 目送他进入亡暝洋，闻九幽晃了晃小短腿，鼓着脸不高兴道:“完了，我觉得他那样子，一定能拿到东西。” 睚眦糙着嗓子回:“那不是好事儿吗？能救六水，你不高兴？” “也不是……” 闻九幽皱着脸纠结半晌，无奈道:“算了，这家伙也挺惨的，娘亲和父君的事……以后再找他算账吧！” 舍谙并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穿过人鱼族结界后，一番威逼利诱，才终于把东西拿到手。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在闻九幽闷闷不乐的指示下，来到了一片群山中。 末焰守在这里等着他，见到人的第一面，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神兽就红了双眼，恶声恶气道:“舍谙！真的是你！” “你我的事以后再算。” 舍谙语气有些紧急:“让我进去，把这个给她。” 他手中人鱼族的圣宝熠熠生辉，末焰看了眼，沉声:“把东西给我，她不愿见你。” 舍谙眼底的光暗了暗，还是依言把东西交给末焰。 末焰进去许久，又抱着东西出来，将人鱼族的圣宝还给他:“六水神君说了，她不会再欠你任何东西。” “…………” 舍谙将东西接过来，终究没有勉强，而是问:“她的命劫……大概是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了。” 末焰叹了口气，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你如今不是神躯……最好别掺和进去，有小殿下在，六水神君顶多受点伤吧。” 舍谙沉默良久，才轻轻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守在这个门口。 哪怕她不要他来救，他也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舍谙决定就在这儿等，等到她命劫降临时，他会和她一起面对。 末焰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劝，就守在结界口盯着他。 一晃数日，这天，阴风大作。 闻九幽被睚眦带过来，一脸严肃的在半空浮着，看向远处的天空。 见这阵仗，舍谙心头一紧，紧紧盯着，生怕错过曲六水。 待第一道雷劈下来后，结界被破，曲六水的身形骤然出现在舍谙眼中。 他顾不上天雷的凶残，直接飞向曲六水那边，仅仅抱住她。 与此同时，天雷击中他手上的人鱼族圣宝，帮两人挡了一劫。 曲六水闭着眼，在他怀中轻声感叹:“你这又是何苦……我受不起。” “别这么说。” 舍谙双眼通红，忍着天雷的战栗感，哽咽道:“只要你平安，你想怎么恨我都可以，但不要拿自己赌气……你这样，帝君她若是知道，会高兴吗？” 曲六水眼睫颤了颤，哑着声音:“对不起……” 她伸手要推开舍谙，后者早有准备，给她身上贴了个符纸。 “你别动……也别怕。” 舍谙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哀求:“六水，我错了，你行行好，看在我爱了你这么久的份上，可怜一下我吧……” 仗着曲六水动不了，他肆无忌惮吻在她发间，呢喃:“我只想你活着，有什么错呢……求求你……” 他一声声哀求，曲六水终于睁开眼睛，眸底一片暗淡:“舍谙，对不起。” 她觉得，当初舍谙背叛上界，为那些外来者所用，都是她的错。 所以在那个外来者找上她的时候，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她给舍谙留下了一线生机。 但是…… 曲六水看向远处的闻九幽，心口发疼:“帝君待我恩重如山，我罪有应得。” “可罪有应得的明明是我！” 舍谙咬牙嘶声，抱着她的双手都在颤抖。 曲六水再度闭上眼:“你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轮到我了，舍谙，你救不了我。”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之前，曲六水将他远远推开，一并送走了人鱼族圣宝。 舍谙被刺激的闭上眼，再睁开后，眼前已经没了曲六水的身影。 他慢慢低下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一切归为平静后，闻九幽从睚眦身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冷声道:“人鱼族那个东西给我。” 舍谙一声不吭，随手将圣宝扔给了她。 接住东西，闻九幽见他这样子，冷嗤一声:“你也是活该……罢了，反正我也消气了，就不为难你们两个了。” 闻言，舍谙慢慢抬起头。 闻九幽笑眯眯道:“我已经将她的神魂保留下来，让她在下界轮回转世了，至于能不能等到她，就看你们的缘分。” 说完，她就消失在原地。 舍谙愣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 “所以……她还在这世上……” 有了希望，舍谙就开始一边勤加修行，一边找曲六水的转世。 不过人海茫茫，想找一个人的确很难。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很多年后，在某个下雨的街道上，舍谙看到一个撑伞的熟悉身影。 那撑伞的女子，额间花钿明艳夺目，冲他巧笑嫣然道。 “公子，你怎么不躲雨啊？” 他回神，有些局促的笑了下，眼却红了。 “在下……在等一个人，不曾想过会有风雨。” “……哦，那你找到那人了吗？” “找到了。” 自此，他们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