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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刹那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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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风临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她像是听到什么震天的惊闻,瞪大了眼,一切情欲皆在瞬间灭止,猛地抓住他的双臂:“徽仪,你刚刚说什么?” 子徽仪惊觉失言,胸膛巨震,霎时清醒过来,看着眼前人模样,懊悔不已。恨自己意志不坚,竟不能自控情意。想偏头躲闪,却不料风临死死抓住他,追问:“刚刚说了什么?” 子徽仪不语。 风临抓着他急切晃道:“说话,说话说话!” “你刚刚说的什么,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啊!” 什么叫愿意为她去死?为何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为何偏偏是“为您去死”这四个字?! 风临根本不能忍受,压抑着内心的焦躁慌怒,捧住他的脸道:“徽仪,告诉我,那句话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啊!” 后悔。子徽仪现在只有后悔。 不该与殿下见面的,不该还对殿下心存眷恋,更不该……放纵自己的情意。 现在要怎么是好…… 要怎么收场。.. “说话!” 追问仍在,他了解她,这次得不到回答她不会罢休的。可要如何回答?他话语的意思,就是所表达的字义,每一个字都是真意。但这是最不能让她知晓的啊,现在要怎么办? 眼下这局面,全是他的错。 子徽仪狠狠咬了下唇,逼自己对上风临目光,做出一幅调笑模样,略带嘲讽地看向风临:“您信了?” 风临愣住。 子徽仪微微吸一口气,稍稳自己发红的容色,对她讽笑道:“不过略说几句好话来,您就上了勾,为了美色沉醉不已……什么亲王,也不过如此。” 风临定定看着他。 子徽仪道:“所有女人都一样。只要稍稍释放些好意,勾勾手指,便会像见了肉的饿狼一样,两眼放光地扑上来。欲情难抑,什么丑态都现出来……真可惜,您也不能例外。” 说着,他身子微微向前,伸出手指去抚理风临的鬓发,笑道:“您要我利用您,可您又能给我什么呢?回去早点睡吧,殿下。” 手指收回,子徽仪轻轻一笑,转过身就要离去。 岂料此时风临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薅回,直接怼摁在了墙上。 苍白的手似铁爪,抓着衣襟将他几乎摁进墙里。后背撞在墙上,砸出点钝痛。子徽仪胃近来一直不好,这一撞隐隐吃痛,忍不住蹙眉,但没有吱声。 飞快呼口气,子徽仪抬眼看向风临,却见风临此刻表情非恨非悲,而是显出一点点狰狞,一种被人戏弄后才会有的恼怒。 在他微异目光中,风临单手抓着他衣领,面容冷冽,开口却偏偏以柔声,显出股森然来: “徽仪,你以为这样能骗过我?” 子徽仪顿时诧异,脸上红韵散尽。 风临注视他神色变化,冷笑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用食指抚了下他脸颊:“我从前怎不知你演技这样好。不仅能演薄情寡意,还能演意乱情迷。” 听闻此话,子徽仪的脸微微发白,目光开始发抖,身体也因事态不受控的走向而生出惧意,微微僵硬。 风临看着他想:又是这副模样。一副像被人逮住,要押赴刑场的模样。他怎如此畏惧与我的情意。 所述皆是谎。对于言不由衷的人来说,行为比言语更真实。方才的种种,都做不得假。 风临手一把掐住他的脸,逼他只能抬脸正对自己,俯望的眼眸像看透他一切伪装,语气缓慢而笃定地说:“你爱我。” 子徽仪脸色霎时惨白,“不……” 风临并不理会他苍白的狡辩,盯着他,继续道:“你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为我去死。” 这句话,在当时的情境,极像情人动情时说的甜腻情话。在很多人亲密时,那就是一句调情之话。但风临偏偏就从这话里品出一丝不同的意味。 就好像,那不是一句轻狂妄言,而是一句实话。 在情欲弥散的红晕中,风临就是从眼前人的眼中看到了刹那的真实。 子徽仪是很会遮掩的人,但当他说实话的时候,他会让你知道。那双眼里闪过的真切如流星转瞬即逝,代表他厚掩的真意,捕捉到刹那的星华,即捕捉到他不出口的心。自相识起,只要这流星自眼前闪过,她永能捕捉,十年间,风临从未失手。 那是一句真话。 他说愿意为她去死,就是真的愿意。可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他遇到了当为她去死的情势吗? 想到这里,风临再开口时声音都隐隐发颤,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因恼还是因悲,只在此刻极力以温柔的声调,轻声问:“徽仪,有谁叫你去死吗?” 子徽仪险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差一点就要在她面前哽咽。 他在心中道: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殿下,有您这一句话,我什么都不怨了。就算上天待我如此薄情,如此不公,此刻起,我也甘受他的磋磨。 苦痛的劫难,我愿与您同受。若我的情意能化作火种,消解您周遭茫茫冰雪,那我愿投身于风雪之中,做您身旁照路微芒。 即便不能伴您至天宇开霁之时,我也无怨无憾。我会永远记住今日您予我的温情,带着笑意,陨灭寒夜之中。 若我能成为您的解救,那死生于我再无惧求。我的神魂将全与您捆系在一起,您之生将为我之生,您之亡,将为我之亡。纵我行至末路,只要您仍在人间明耀,我便也行于阳光大路之上。.. 我爱您。 或许我再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但我,真的爱您。 抱歉,终究是我对不住您。 “没有。”子徽仪抬起头,笑着望向她的双眸,温柔道,“没谁叫我去死。” 一切是我甘愿。 这个回答一如从前十几次,令她生出无比的气恼怨伤。 风临抓住他道:“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子徽仪说:“我知道。” 他说这三字时是如此温柔,如此干脆。风临神情快要崩塌,抓着他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不知道的是您。” 子徽仪望着她,眼神忽然不再颤抖畏惧。他不知道在那刻心中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换了副精神面貌,眼中坚定而释然,在说完这句话后,竟伸出手去,轻轻揽住了风临。 他的面容缓缓靠近风临,轻声说:“殿下,那天车驾中,是我的初吻。” “真疼啊。” 伴着悠落话音,子徽仪合上眼,轻轻吻住了风临。 柔软双唇贴上,还是那样温柔,青涩。唇吻上后就不再向前,只停留在唇上。这是一个浅而淡的吻,不欲情,不热烈,可风临冰冷的唇在这个吻中渐渐回温。那是他的温度。 她的动作莫名僵住,连抓衣襟的指节都艰涩南动,胸膛涌上巨大悲意,不明所以,却苦涩闷痛。 一吻尽,子徽仪缓缓离开她的嘴唇,望着她道:“殿下,今天放过我吧,好吗?” 风临抓着他道:“回答我的问题。” 子徽仪道:“我回答了,那是实话。” 看得出他没有撒谎,但风临仍抓着他不肯放手:“既吻了你,我会对你负责。” 子徽仪摇头:“我不需要。” 风临道:“好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去告诉风恪,你都与我做了什么!” 子徽仪面色微变,可也只是默了一瞬,便道:“好。” 风临微愕,随即更加悲怒:“你不在乎风恪……你不在乎风恪,为什么死抓着和她的婚约不放手!” 子徽仪说:“嫁妻随……” “放屁!”风临大吼,“她算你哪门子的妻!” 子徽仪默然片刻,后道:“是。她不算我的妻。” 风临道:“你也不爱她!” 子徽仪道:“是。我不爱她。” 他简洁而干脆的回答一反常态,反令风临微愣。 子徽仪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殿下,您说的都对。我不在意她,我也并不畏惧她,但这婚约不能解。这是陛下赐婚,婚约上写的不是子徽仪与风恪,而是相府与缙王。” “我为相府养大,就算不能报恩,也不能害他们。” 风临脸色微青,手却将他的衣袖拽得更紧:“若我将你夺回来呢……” 子徽仪低头看着她的手,怔了片刻,再抬头时,露出苦涩的笑:“那殿下要努力了。” 风临抓住他的手腕,不知是有意,还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她掌心握住了那枚掩在衣袖下的红缘绳。 她说:“你是我的人。” 子徽仪道:“但愿如此。” 风临咬牙道:“我会把你夺回来。到时你想跑也是做梦。” 手中芙色衣袖一寸寸抽离,掌中空落。风临咽喉酸涩,看着子徽仪站在自己面前,伸手牵起一缕她的长发,低头虔诚一吻,轻声道:“愿定安王殿下,早日如愿。” 青丝回落,芙袍轻逸。远处门扉推启,少年再次离去。 那背影在风临目光中,忽与先前那幻影重叠起来,一时间令她心痛难言。分明他们情意深浓,为何…… 那句话,他不愿解释,风临也不再追问,她知道从他嘴中是问不出来的。但她不会轻放过这句话。 风临脸色微白,望着合闭的门,忽然忆起方才某句话。 他说,那日是他的初吻…… 她的心忽然像给荆棘捆着吊起,痛与悦同时泛起,她面上又悲又笑,无言而默。 是了,这便对了。她没有看错,一直没有。并不是她可笑,她所执着的那个少年,不是旧年幻影。他仍是他。 是啊……怎会有人突然改性换面?可既如此,他为何不自惜声名,他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究竟缘何要将自己置于舆论之中? 只为了相府的安危前程吗。 说不通,一切都说不通。 耳畔忽然回响起那句话,句间某个刺耳的字令风临没来由心惊。 死这个字太沉重。 她不喜欢,也听不得。 呼吸微乱,好似全身旧伤一齐发作,风临脸色越来越白,指尖也冷了下来。门外白青季带着张通鉴适时叩门,风临忍着不适道:“进。” 白青季进来本还想调侃两句,一见到风临脸色,瞬间敛起所有嬉笑,立马严肃地奔上前来扶住人,急切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哪处陈伤又痛起来?” “查……” 风临脸色苍白,抓着白青季的手咬牙道:“去查。宣文二十二年,子徽仪在京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什么时候怎么答应的风恪婚约,包括现在他笼络谁亲近谁,孤全部都要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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