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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7 章 207: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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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叠瀑在三元宫道观的后山。 距药殿道师医师们居住的舍区不远,沈清猗住的是最里的幽静小院,从小院出来,经竹林甬路踅入一条生有苔藓的卵石小径迤逦向西,大约两三刻钟光景。 沈清猗带了白苏随侍,与知安同行,一前一后踏着小径,往三叠瀑行去。 雨后山上的空气更加湿润,清新中带着泥土腥气,小径两侧的丛草和旁逸斜出的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雨珠,不时侵入鞋袜或掉落衣衫,偶尔一滴落到脸上,清凉入肌肤。沈清猗抬指徐徐抹去一滴,那凉意却已沁入。她缓慢悠长的呼吸湿润的山风,新鲜又微腥的泥土气,平缓着自己的心境,让所有暗潮都沉下去,如古井深水般,风波不起。 她要去见的李毓祯,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但凡她露一点不对的气息,都可能被对方察觉。 林中鸟鸣,显得山道安静,但走出一阵便闻瀑声。两侧乔木高大,浓荫遮天,水流声穿透树林,已经近在耳边,空气愈见清冽,还袭了两分寒凉。三人一前一后从浓荫中穿出去,便见眼前一亮,天光明媚,玉带倾流: 三叠瀑布飘然而落。 观里称“禅椅瀑”,望去如一张禅椅,北面高为椅背,东西略低且平齐,恰如扶手,都是青树碧蔓相围,瀑布水流从三面参差落下,宛若十几条白色绸带从椅背和扶手垂落下来。椅座却是梯形的三叠,瀑流经上面两叠,落入第三叠的清澈潭水中。日光下澈,通透翠亮,十足秀丽美景。叠石上泉水流过,尤见清冽,是烹茶的上水。道潇子就在碧潭边摆了一溜茶具,茶碾茶罗茶铫等一应俱全,与晋王互相表现茶道,一边斗茶一边斗嘴,眼手口都不停,真个挺忙。 潭边摆了几张松木椅,几张茶案,临川郡王坐在椅上,听着两人斗茶兼斗嘴,沉和平静的眼中一分笑意:这位药殿道君竟与晋王一般,有着顽气。 李毓祯没有坐在潭边。 沈清猗却一眼就看见了她! 一袭紫服缂丝团龙袍,在阳光下极为刺眼。一手拿了盏茶,立在第一叠泉的绿藓苔石上,一手负背看着瀑流,那身姿神态随意,带着漫不经心,仿佛浓翠泼染的山色、这秀丽的瀑布、翡翠碧绿的清潭,都无法入她的眼。而这缘于她的强大和自信,世间的珍贵,只要她想要,就能取得。——在漫不经心,闲散轻慢的背后,是睥睨一切的傲视,和骨子里的霸道。看書菈 因为喜欢,就要占有。 因为喜欢,就是她的。 因为喜欢,就要霸道的得到。 ——让人恨得真想毁灭了她! 一霎,噬人的寒气在沈清猗胸腔凛冽,几乎要化为锐刺,冲出她的胸口!心底深处响起一声嗡鸣,像是井水拍打井壁的回响。她知道那不是水声,而是心底的暗潮汹涌,仿佛关在井中的黑龙,愤怒痛楚的咆哮,还有,深深的,刻在她心中的……嫉妒。 然而,暗潮终究没有汹涌出去。 宗师对气息的感知十分敏锐,不需要聚气,就能听到周围的声响动静,李毓祯因为多次遭遇刺杀,对危险的感知又更加敏锐。 她蓦地侧脸看过来。 只见到沈清猗清冽如冷泉的眼眸中,一抹如雪的流光闪过。 两人目光相对。 沈清猗单掌立什,垂眉颔首,远远的、静静行了一礼,便从容举步,随在知安身后继续往潭边去。白苏穿着道侍服色,也立定端然向秦国公主行了个立什礼,才趋步跟上前去。 李毓祯凝目片刻,凉悠悠的抬了下眉,眸中有一丝兴味。 她之前的感知,来自这个方向,似乎有一丝隐约的,敌意? 她微挑了眉,侧眸看向往潭边去的三人。 ——沈清猗,知安,还是后面那侍女? 呵,这可有意思了。 道潇子环汤击沸,头也不抬哈哈一声,“至元,等着我的茶。肯定比晋王高出一筹!” “呸,什么高出我一筹,我高出你两筹才对!” “啊哈哈,你这汤老了。” “胡说,刚三沸,哪老?少来讹我!哼,我是不会上当的。” 知安有些目瞪口呆,见这两位斗茶又斗嘴,有种想扶额的感觉:加起来有一百四五十岁了吧?真是、真是两位宗师? 他眼角微抽,身子一让引见,“至元道师,这是临川郡王。” 沈清猗行了个道礼,“无量寿。至元见过郡王。” 临川郡王头回见沈清猗,人名儿却听过好几回了,见她气质清冷,容貌清绝,仿若梨花如雪,但寒冽如冷泉的眸子,却使她的气质多了三分凛冽,似寒冬经雪之梅,冷香逼人,而言行举止从容不迫,自然有种清静高远的姿态——是个十分出色的人物! 临川郡王心里赞一声,难怪昭华对她另眼相看。微笑颔首回礼,面容和善道:“早就听说过你。孙先生择徒的眼光,是不错的。” “这是师尊厚爱。”沈清猗稽首肃然。 临川郡王温然一笑,“你且坐着,尝尝你师叔和晋王的茶。” 李毓祯遥声一笑,接口道:“不品出个高下,他们可不会放过你。”说着,一步踏出,已身在潭边,随手将空了的茶盏落到条案上。 沈清猗正式向她行礼,“福生无量。至元见过秦国殿下。” 李毓祯笑语轻然,“威州一别,经年不见,清猗表嫂愈见清骨俊发,风采绝俗。” 白苏随在后面正式行了一礼,心中佩服,公主说话就是高端,少夫人明明是瘦得清减见骨了,却说“清骨俊发”,这用词儿真个委婉曲折,还清高拔俗,令人闻之心喜呀。 沈清猗却是心中发涩,“表嫂”这称呼就让她想起自己还是萧琮的妻子——萧琰的嫂子,这个令人心痛的身份,李毓祯无形中往她心口扎了一刀。 沈清猗微敛了眸,清淡声音道:“威州一别,再见殿下,愈见尊贵气势,风采逼人。” 一个“绝俗”——绝俗能有红尘之欲? 一个“逼人”——“巧取豪夺”不是逼人? 两人一句话都明为赞语,实则各有意指。 李毓祯是试探——汝之欲为何? 沈清猗却是心中蕴怒,讥刺她对萧琰不择手段的强占。 但李毓祯不知道她对萧琰的心思,自然听不出这砭骨之意,而是意会到另一重——以殿下尊贵之资,何以用言语试探这种手段? 李毓祯抬眉一笑。 她的确不用试探,想要知道,直接问就是。 只是她以为沈清猗心思幽沉,便用了这种含而不露的方式,未料对方竟不喜这种曲折。 也好,李毓祯心道,单刀直入更直接,她更喜欢这种方式。 李毓祯看向沈清猗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温和,唇边也换了一分真切的笑意。 沈清猗顿然有种胸口闷血的感觉,明明憎恨着对方,对方却一无所知,还为她的讥刺之言感到愉快,这种郁气怎么解? 而在他人看来,却是沈清猗对秦国公主景仰,秦国公主对沈清猗欣赏——两人相见欢。 哪里知道,刚刚一句对话中两人已经交锋一回合了。 这边斗茶的两人已经分茶,四对八只茶碗平平飞出,稳如手托,徐徐落到李毓祯、临川郡王、沈清猗、知安椅前的茶案上。道潇子道:“这第二品茶不是之前的蒙顶小团了,诸位品品,如何?上回先用了晋王的,这回先品我的。” 晋王翻起白眼,“先用你的,你以为就能占便宜了?” 道潇子一声“呵呵呵”,不语自明。 晋王一声“哼哼”。 四人先用道潇子的茶,温水漱口后,再用晋王的茶,都只用三口。放下茶碗后,临川郡王笑而不语;李毓祯的表情默了一默,然后看着清亮的瀑布;沈清猗默默的看着碧清的潭水。 知安细品了一会后,面带怡色,抬头见这三位都没说话的意思,自觉身份最低,便当先开口道:“贫道对茶不精,平日多用清茶一杯,便说说饮后口感,抛砖引玉。这碧碗茶冲淡简洁,徐品有韵高致静之感,得了三分林幽瀑泉之秀气。这青碗茶饮后致清导和,有祛襟涤滞之感,得了三分茶禀山川之灵气。愚以为,各有胜场,实难分出高下。” 道潇子和晋王大笑:“有见地。”“不错。” 临川郡王平静的眉眼动了动。 李毓祯忽然侧眸,语声轻飘飘的,“上面观瀑亭居高观瀑别有韵味,至元,我们去上边观瀑如何。”沈清猗道,“固所愿尔。”起身一让,“殿下请。”两人一前一后,衣袂飘然,往前面山坡上的木亭去了。 晋王:“还没说茶怎样呢,怎么就溜了?” 道潇子意味深长,“观瀑嘛,呵呵。” 晋王一脸恍然,阿祯是要去钩鱼了,不,谈正事。 临川郡王平静的眉眼又动了动,他能告诉这两人:她们俩是想避开不谈你们的茶吗?知安评说的不错,这二人各得致清导和、韵高致静之道——但用的茶团却不对!这是销往吐蕃,不,已经是安藏都护府了,用来做酥油茶的茶团,其味浓厚,煎出的茶应是润滑、醇香、味厚,浓香带着甘甜,缠绵唇舌,萦绕肺腑不绝,才是这上品含膏茶之真道。 这二位却是煎出了“简,清,静”之味,叫人如何评? 但这也是高手了。临川郡王思量:或许因为纯粹,才简、清,而静? 不过,晋王称得上纯粹。道潇子? 这位至少活了一百八十年的药殿长老可是老而成精的人物。 临川郡王平静的眼眸深邃起来。 山坡上的亭子矗立在第一瀑的上方,居高临下观瀑,秀丽景色便多了两分宏丽。 李毓祯身姿随意的立在亭子边,目光望着瀑流。 沈清猗站在亭子另一边,距她六尺。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也是一个很有防备的距离——因为亭内的最宽距离只有六尺五。 李毓祯忽然侧脸看她,眸子似笑非笑的,“至元是在防备我?——哦,忘了问,是该叫你至元,还是沈朝散?抑或十七娘,或者,称呼你的字?总不会是沈表嫂吧?” 沈清猗心里冷哼:我心无惧,防备你作何?不过是不愿与你太近。省得她忍不住想挥挥袖子——袖子里的噬骨散,口鼻吸入,三日后就要化骨而瘫。不过,大概是毒不了李毓祯的。到了宗师这个层次,很难有毒.药对他们起作用。 沈清猗觉得,她在制毒上应该再下一些功夫。 她眼睛望着瀑布,清冷的声音道:“不是防备殿下,只是不习惯与人靠近。” 李毓祯心道: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想起控鹤卫汇总的资料中,记载她幼时的遭遇,眸中便有了然了。 沈清猗沉静了一下,说道:“如今,我身处道门,是至元;以后……还是至元。” 这是回应了李毓祯的正面询问。 “至元”,代表了道门的身份; “沈朝散”,代表了沈清猗的官身——不是诰命,是官阶,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意味着她可以出而为官的身份; “十七娘”,代表沈清猗沈氏女的身份; 而称呼沈清猗的字,在大唐,只有非嫁女才称字,沈清猗已嫁,如何才是非嫁?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很明白了; “沈表嫂”,则代表了兰陵萧氏宗媳的身份。 李毓祯果然不再试探,问得直接、单刀直入。 而沈清猗的回复,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沈清猗有高飞的野心,但对梁国公世子、未来的萧氏家主萧琮来论,身为他的妻子,永远不可能、也不能够站到他的前面去。如果没有机遇,也许她的野心就这么潜沉下去。但道门给了她机会,确切的讲,道玄子选择了她。冷静,聪智,多谋周密,见识深宏,坚韧心志,加上卓绝的能力,原就是成功人物的必备,一旦得了机遇,就会插翼而飞。沈清猗这只潜伏在北海下的鲲,如今破海化为鹏,摇空而上,还愿意回到海底去? 她不会再做“沈表嫂”——这是李毓祯确定的。 她没有选择沈氏女的身份,也在李毓祯意料之中。 身为道玄子唯一的亲传弟子,这个身份代表的意义太大,虽然对沈氏有好处,但内中的利益牵扯太大,不是沈氏可以担得起。何况,沈清猗会愿意回到沈氏,再受陆夫人的辖制?——不管陆夫人待她如何不仁,却占着嫡母的大义。她回到沈氏,反而会束手束脚。 李毓祯原以为,无论是为了她的野心抱负,还是为了她的生母过得更有尊严,沈清猗都应该选择走仕途,否则,何必深谋远虑,上那一道可称为高屋建瓴的论事疏? 但她选择了道门的身份。 这意味着她不愿意入朝为官。 李毓祯眸子一深,转头居高临下的望着瀑布,语气带着悠远的意味,“我倒更愿意称你沈朝散,不,应该是中大夫了。如今,各处的霍乱疫情都陆续平息,各地关闭的市舶司港口也在准备开启,想必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颁下论功之旨。——挽救了十几万性命,又防备了以后的霍乱成灾,你和至桓厥功甚伟,入四品不为过。” 霍乱得以平息,十几万疫患得以挽救,至桓提出的治疫药方是首功。而沈清猗发明的霍乱检疫药剂,经过几次试验已经改良最终定方,配方和提炼方法都提给了太医署。而其重要性不只在于这一种检疫药剂,更重要的是,其中显露的药物的提炼方法,足可以在炼药学下开辟一个新科目,太医署的人如获至宝。赶制后先发送一批到东海都护府的海港州,反映良好,有效率达到九成。目前受到限制的,是制剂能力还没上去。毕竟新的提炼设备要制造,几万套的配置需要时间,而药剂工的训练也需要时间。但是,有了这个检疫剂在制造中,朝廷就有了底气陆续开放市舶司港口。这是很大的功劳,一个从四品的散官阶,估计政事堂会给得很痛快。 李毓祯转脸看着沈清猗,眸光清耀,继续说道:“以你那份医疗论事疏的规划,若帝国建成你疏中所论的公利疾预卫生体系,便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了。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其意即:防卫其生,令合道也。——卫民之生,此国之道也。你对道家‘好生"之义,倒是得了其中三味。既有此心,何不出来主持大局?无论于国于民,还是于己,于功于名,都是大好的选择。莫说四品,以你的格局,便是官居一品,将来登堂入阁,也不是不可能。” 她微微一笑,声音幽悠,带着深远的诱惑,“沈清猗,你不是一个医者——做一个医者,可惜了。我希望,能在政事堂看到你。” 任何一个有功业野心的人,对于这样的期望,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何况是帝国未来的君主做出的期望。 李毓祯的言语恳切,表达了她对沈清猗的看重,以及对沈清猗的期许和看好。 这番话,也显露出了她自己的格局。 无大格局者,说不出“卫民之生,此国之道也”。 沈清猗沉了沉眸:李毓祯,的确是一位有君主之器的人物。 也的确是一位……能令人服膺和追随的人物。 然而…… 她和她注定是对立。 若她得知自己对萧琰怀着怎样的心思,恐怕就是期望自己立即消失,永远不要在萧琰视野里出现!——正如她对李毓祯的期望一样。 沈清猗缓缓开口。 “多谢殿下的看重。” 她的声音平静,却有一种骄傲藏在骨子里。 天光下,寒泉般的眸子,有一种凛冽的清辉。 她怎么可能去做李毓祯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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