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2 章 372：聪明人的计算

教廷枢机主教下注之后，欧罗顿帝国的两位先天、大食帝国的一位先天，相继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物下注。 连着三个： “天品中阶。过。” “天品中阶。过。” “天品中阶。过。” 都很舍得。 道真子扬了扬眉，意味两重。 既入局了，当然要舍得，不止是宝物、气运…… 西洲五先天已入其四，“主角”都很诚意的登场了，她们这些“配角”也该入场了。 道真子玉手一拂，从袖里乾坤取出一支檀簪，内中封印她的一道剑气，曾经送了一支给萧琰，萧琰用之重创追杀她的兴平会先天，而这支簪里封印的剑气更胜之前那一支，因为道真子的修为又精进了。 “咻！”一道锐刺破空而去，檀簪挟着庞然气机斜插在“萧无念”台上，气势场瞬间笼罩，情念如岩浆迸发，炽焰窜腾燃烧了整个赌台，极炽的高温挟着磅礴情念向四边云山云海席卷过去。 四方先天脸都凝住了。 除了做见证的燕周先天这方向，道真子情念横扫这一剑，极炽温度无差别席卷攻击。 瞬息扑面！ 西洲三个方向的先天忙不迭展开结界防御，一脸僵硬心里暗骂：这个疯子。 东北云山之中蓦地漫出一片极寒的冰冷，极炽和极寒相遇，就像生与死的绞杀，激烈的动荡后无声湮灭。 大唐和乌古斯交了一次手…… 平手？ 西洲五先天看似忙乱实则自如，道真子这一剑气场磅礴却只出了几分力，让他们诧异的是，少神司居然出手了，而不是好战的寔楼拔陵，心里忖道，也许伏郦想亲手探下道真子如今深浅——这极情道剑修的修为又精进了，真是让人不平啊。 所有极炽的温度猛然冷下去，就像情人的爱念突然冷成灰。 道真子的情念收放自如，长笑叩剑，眼角斜飞，神采夺目之极，四方云海浩荡翻滚，情念如江沸沸汤汤。 ——“我家萧无念，必胜！” 少神司：“呵！” 西洲先天也发出几道冷笑声。 剑修一言不合就拔剑，修极情道的疯子一言不发就出剑，道真子这个疯子！ 西洲五位先天看着冷笑不悦心里却微微一笑。 道真子情念已经激起。 先天境修者心智坚定难以撼动，以他们最冀以厚望的小辈的生死作赌来撩动情绪，或会收到效果，激发双方矛盾、冲突。其二，若唐乌两国真有“瓜分燕周”的战争议盟，那就利用此战给他们造成隔阂，之后分裂也可谋。 虽然没被攻击，燕周二位先天的脸也僵了一会。 一言不发就横扫全场，这做派，真是道门第一打手，赫赫威名，知道你猛，你真不必这么猛。 九山、宇文澄镜生出几分猜疑：是极情道的真性，还是以气势场入局气运？……若为后者，两人心里微微摇头，这因果气运代价，也太大了。值得如此？ 若为星命，值得的，九山心里默默想着，沉定的目光看不出深浅。 如果大唐折损一个先天境上位在此局，宇文澄镜禁不住心里一热，接着又慢慢冷下去，这合了西洲先天的谋算，但于燕周，解决不了大局。 覆盖赌台的炽焰已经湮灭，两座赌台分毫无损，似乎之前的燃烧只是幻觉。燕周两位见证也是神色如常，洞察、鉴定、审核，公布说道：“天品上阶。过。” 咦！！ 众先天惊讶的不是道真子拿出天品上阶，而是封印剑气的承载体，不是炼器炼金产品，只是一截普通的沉檀木。 凡木要承载先天境的剑气，用神念封印术不可行，神念虽然可以柔和，但能封印先天剑气的神念能量也非凡木能承载，唯有一个办法可行，以阵法禁制封禁剑气，再刻入凡木。众先天神识洞察，这簪上用了剑意禁制，和道真子的剑意同出一辙，必然是道真子出手。 这就让人错愕了。 何谓剑意禁制，即以剑意构建的封禁阵法，哪个先天境剑修还懂得先天级的阵法？ ——虽然剑意禁制跟中洲阵法、西洲法阵都不是一个体系，但境界等级没降。 一支剑簪暴露出了道真子身具“阵道”大宗师的实力，虽然只是禁制阵道，但也是先天级的实力增幅，就问忌不忌惮。忌惮。 四方云海云山都沉默了一下。 西洲先天沉着眼将妒忌忌惮的心绪按下去，更想让道真子折在此局，又想着道真子下注的心态。 道真子拿出天品上阶的剑簪给萧琰下注，不让人意外，毕竟下注宝物的品阶关联气运，品阶越高，附着的气运越强。 但下注物的气运越强，自身牵连进去也更多，若萧琰殒命，道真子折损就大了——她这么确信萧琰能赢，强过证得杀戮大道的慕容绝？或者萧琰还有什么底牌？ 还有一层计算，如果萧琰殒命，就是慕容绝赢了这剑簪，一位先天境的星命，天品上阶给了就是另一份气运因果。死了的星命已经死了，活着的星命才是重要的。这符合道门筹谋的大局。 但道真子肆无忌惮的以磅礴情念下注萧琰生、慕容绝死，没有一丝顾及乌古斯两位的心绪，不像两国现在有战争联盟——而天启最早开启也在百年后，这会有的隔阂那时也可抹平了。除非道真子在演戏，既真实也演戏——期望萧琰是真实的，肆无忌惮的作态是假的。 两种推测半上半下，在西洲先天心里辗转不能断明。 还须再看。 “我佛慈悲。” 度皎大师手中出现一只玲珑木鱼，叩指轻敲，木鱼声声，清悠袅袅，在众先天或惊或忌或惮的心绪中诵起经文。 众先天凝神听去，分明吐字清晰却不能辨识，只听念诵十来句，一声“我佛慈悲”，度皎清宁平和之声转为柔和圆润，说道，“我就出两部手抄的佛经吧，祝福两位小辈。” 祝福……两位？ 西洲几先天惊疑不定，不敢置信。 便见两支白玉经简从南面云海中慢悠悠飞出来，飞向中央赌台，一台一支，如云气轻缭云台，没有半分烟火气，也洞察不到任何念力附着。 枢机主教呵呵两声，心绪略复杂，说道：“度皎大师真是慈悲。” 两面下注，两份因果，这不是有大慈悲可没这么大的决心魄力。 西洲先天为度皎大师的决心心惊，同时也为又折进去一位大唐先天而心喜。 此次见证时间略长，先后公布。 “下注萧无念，天品上阶。过。” “下注寔楼千山，天品上阶。过。” 两份都是天品上阶。 西洲几位先天没有太意外。 度皎的下注代表了梵音寺的态度。因为沈清猗的缘故，萧琰和道门的因果气运联系更紧密，和梵音寺要远一些，道真子若入局就必须选择萧琰，不可以两面下注，度皎却可以，因萧琰慕容绝二人都是星命。由此观之，梵音寺的定位是大唐四大宗门和乌古斯神庙之间的粘合剂。 不过，度皎和梵音寺此举，是为一二百年后的天启作长远筹谋，不能以此推断现在大唐和乌古斯就有战争联盟。 道真子眼眸斜睇：【你猜，他们是不是又欢喜又烦恼。】 度皎：【佛说，聪明人想得越多越烦恼。】 佛有这么说？道真子忍不住笑，点头扬眉，这是度皎心里的佛，不需要衡量得失，有了得失心，也就失了佛心、己心。 两人心里清楚，西洲两国一廷的先天一直在怀疑大唐和乌古斯重兵对峙边境的目的。 只因释放的烟雾多，暂时扰了这三国一廷的视线，加之三年前启动所有周天星辰大阵偏移关涉“星命”关键字事件的预测映照，才让三国一廷没有想到天启战争开启的可能，由此迷障而生迷惑。尤其燕周这边，门阀世族认定天启遥远至少在几百年外，大唐和乌古斯现在不可能因为天启而结盟，燕周世族的猜疑徘徊在乌古斯是“东渡北东洲”还是“南下攻占安北府”这两个可能中；而“西进攻占燕周边境道”的可能太小，因为远不及攻占大唐安北府的利益大。唯一清醒的是燕周神庙，感应大地意志，但遵大地意志不可言。第二，是燕周那位皇帝，也会想明白，但能说吗？不，神庙不会发言，以燕周世族的思维模式，首先，不会信，以为皇族要借战争对他们动刀了，必定合力先推了宇文氏；其后，如果真的是天启战争，那就决定倒向哪一方阵营，反正首要目的都是保存世族。 即使有这些迷雾和“不可言”、“不能说”的助力因素，道真子等人也都清楚，迷障扰乱不了多久，西洲二帝国必然会出兵中洲参与帝国资源和气运的争夺，只是还未确定战略方向——是联合燕周、乌古斯，打大唐？还是联合燕周、大唐，打乌古斯？抑或是联合燕周，打大唐和乌古斯？ 这取决于他们要搞清楚大唐和乌古斯这两国究竟是战还是盟。 此地燕周二先天，少司命九山、魏王宇文澄镜都清楚，但前者遵从“不可言”，后者能说吗？不。 ——宇文氏皇族和燕周帝国共存亡，但宇文氏不会。没有永远的皇族，却有永恒的姓氏。宇文氏的皇帝和先天都已经做出了抉择。 道真子和度皎也无须在此为掩饰两国合盟而作戏，做得多、破绽也多，反而让五位西洲先天证实“大唐乌古斯预约瓜分燕周”的猜疑，倒不如遵从本心，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由得聪明人去猜测烦恼。 总归，大唐的时间也快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生死战让两国启战的计划大幅提前，却也因为这个意外造成了迷惑敌人的一道迷障——如果大唐和乌古斯有战争联盟，不会在此时有这样的决战。连己方都出乎意外，何况敌人？这个生死决战也牵扯住了西洲三霸先天的注意力，在这些先天眼中，将要发生在中洲的帝国战争，没有眼前解决两个星命来得重要。在这的五位西洲先天，首先计算的也是萧琰和慕容绝的双死之局，同时计划折入大唐和乌古斯的四位重要先天，关于探明大唐和乌古斯是否约盟打燕周就是适逢其会而生的次要目的。 少神司、寔楼拔陵是高冷、少言的风格，来到云端就没过什么话，入赌局也是沉默的，此时下注也没有如大唐两位先天来个“开场白”，只是平静的飞射出一物，却挟着锋锐无匹的气势，坚决坚信、毫不犹疑的意志，落到“寔楼千山”的赌台上。 西洲五先天心道，这两位当然是期望慕容绝胜，但其中有没有作态的成分呢？就和道真子有可能演戏一样，干扰他们的判断……不，应该更多的是扰乱他们的思绪。 他们在算计对方，对方也在算计他们。 西洲五先天想到这里皆心中一凛，立即沉定心神，静滤杂思，片刻即决定按下大唐和乌古斯是否有联盟的思考，这事可以事后再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生死局的谋算。 两道见证响起： “天品上阶。过。” “天品上阶。过。” 意料之中。 宝物自附气运，赌的也是气数气运，乌古斯两位先天不可能落下一筹。 赌台上四件天品上阶，立即将四件天品中阶衬得灰头土脸。 道真子一声冷笑，讥刺说道：“和你们做赌，拉低格调。”声音鄙薄，带着高位者向下的冷蔑。 西洲四先天心里微鼓荡，立即暗想不生气，这是做局，是道真子故意激怒，心平下去又想，道真子这是故意撩拨情绪，还是心里不平静，挑动刺人？……可能两种都有。 已经有八位先天下注。 赌局：“寔楼千山”三注，“萧无念”四注，平局一注。 欧罗顿两位先天、教廷枢机都下注萧琰，加道真子一注，四注。大食一位先天下注慕容绝，加乌古斯两注，三注。度皎一人下了两注，因为是下注生死，不是赌胜负，如此赌盘就成了：四注投慕容绝生，五注投萧琰生。 赌局倾向萧琰了？ 不，还不确定，因为还有一人没下注。 如果投给慕容绝，那就五注对五注，平了。 大食先天，默罕·伊玛穆哈尼·阿卜杜，之前观望没下注，现在就成了决定赌局走向的人。 南方云海，东北云山，四道视线都射了过来。 阿卜杜不慌不忙，犹在斟酌考量，过了一会，才从空间戒指取出一物，飞落到赌台上。 之前言之凿凿，说慕容绝可能胜率更大的人，此时下注的选择相反。 他下注萧琰。 如此赌盘中成了，“萧无念”，六注。 比慕容绝多了两注。 道真子抒声一笑，说道：“无念胜了，必有你四位的慷慨贡献。” 慷慨你个大姥姥，五位西洲先天同时一梗，包括给慕容绝下注的大食先天穆仪兹，想到为了这赌局，自身要牵扯的因果，便觉得这赌盘如愿以成也没多少高兴。 “天品下阶。过”。 道真子冷嗤，“来了个格调更低的。”轻薄俯视之意更盛于前。 阿卜杜面无表情。 若非地品上阶不衬赌盘中二人的实力，在赌局规则内不可下注，他连天品下阶都不会给出，再下阶也是天品，附着的气运是地品的倍数。 前四位西洲先天均以天品中阶宝物下注，是为了累高做局——高气运会让气势场更有张力；四先天分两边下注又会互相冲撞抵销气运，让气势场的对弈更激烈。 现在萧琰的赌注数已经超过慕容绝，就不能让她气运超过太多——他们做局的目的是操纵影响此战两败俱死，就不能让萧琰气运太高，若超过慕容绝太多而得运生还，他们得气梗，这个谋局也失败一半。 阿卜杜最后下注已经达到了让赌盘倾斜萧琰的局面，怎么会出天品下阶之上的宝物，为萧琰多增一分气运？ 这些计算双方都清楚，道真子却故意讥刺，明显撩拨激怒，阿卜杜只作没听见，呵呵一声。 猛然一道目光凌迫而来，坚硬似铁、锐利如刀，声音冷然，挟着轻蔑不屑，“有人说话是当屁吃。” “噗！”道真子笑出。 寔楼拔陵性格坚硬、沉重少言，却也出言无忌，直接粗暴将阿卜杜骂了。 穆仪兹瞪眉，阿卜杜抬手止住他，向着东北云山说道：“下注自由，想法是可以随心随意操纵更改，还不许人不选你家小辈了？” “随心随意操纵”，明显是影射之意。 寔楼拔陵坚硬锐利的气机蓦地沉厚，锁住阿卜杜，声音冷锐如刀，“此战后，做一场。” 阿卜杜无惧大笑，“你来，战。”. 不错。 寔楼拔陵的情绪已经撩动了。 还有少神司、度皎，不信波平如镜。 一旦心境不稳，就等于有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