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辜负

我停下了脚步，看到了柳言志脸上的苦涩笑容。 “你辜负了我娘，让她在大火中，活活烧死。” “你辜负了我爷爷、奶奶，让他们死不瞑目。” “你也辜负了我，让我这一生都活得悲惨。” 听见这话，柳言志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是我，都是我一人害了柳氏一族。”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不该练这该死的风水养尸术。” “不然的话，我们这一家就不会被仇家看出端倪，也就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在祠堂内被黑气裹挟着的柳眉现出了身形。 她还穿着那一身鲜红的嫁衣，并未回头去看自己的父亲柳言志。 柳眉拿起了供桌上的牌位，用手轻抚着牌位上“柳恨言”三字。 “大火燃起时，啊娘将我护在身下，是以她命换我命，护得我周全。” “但你知道吗？” “她背上肉都焦了，人都要死了，都还念叨着你的名字，想看你最后一眼，想让你把我从她怀里抱走。” “但你当时没死，我亲眼见到你从我眼前狼狈跑过。” “我叫你，喊你，你头也不回.......” “后来，我一个人吃了百家饭长大，我觉得这都是命，没怎么恨过你。” “毕竟活得再苦，我也抗过来了。” 柳眉说着眼睛流下了血泪，她用手抹了干净。 “其实我并不能理解，啊娘当初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 “直到我遇上了宋集，怀上了他的孩子，才发觉到命运的可笑。” “记得算命先生说我肚里是个男孩，他长大后会对我很好，会孝顺，也很有出息。” “那段日子我开心极了，不止因为我要嫁给宋集，也因为我要当妈妈了.......” “我想要寄信给你，却不知道你住在何方，我想要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却不知道如何寻你。” “虽然我对你只有着小时候的模糊印象，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的离开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你知道吗，父亲。” “被宋治成那老东西，将要砍下脑袋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 “那到刀上印着我自己脸时，我有多害怕吗？” “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随我死去时，我有多心痛吗？” “我有多希望你能来救我啊。” “我的父亲。” “.......” “啊娘死的时候你跑了。” “女儿人首分离的时候，你不在。” “你有多恨？” “我有多痛？” “柳言志。” “你恨天道，恨这儿，恨那儿。” “你怎么不恨恨你自己？” “是你的软弱无能，造就了今天这般境地。” 柳眉说完后，怀抱着牌位，走到了门口，与柳言志并肩站在一起。 柳言志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到嘴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继而他胸口气血上涌，竟然喷出了一口乌黑的腥血。 脸色苍白，生机已然不多。 柳眉全然不顾身侧的父亲，将牌位立在了地上。 “儿啊。” “他们都负了啊娘” “唯独啊娘，不会负你。” “你就看着我将你的仇人，如何血刃。” 柳眉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了我，身上死气大增。 隔着十多步的距离，她手指遥遥轻点了一下我的眉头。 瞬间，我后背汗毛直立，下意识地想要拉开几步距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竟然变得十分沉重，一点都抬不起来。 我这才用观气法门发现，有丝丝不断的黑气，从地面上冒出，如同锁链一般，缠绕上了我的双脚。 这黑气不是死气，而是浓重的阴气，故而李道君生机立现符，并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我暗道一声不好，立即掏出了一瓶童子尿，对着我下半身浇去。 一阵滋滋声后，有白烟从我腿上冒起，呛得我有些难受。 脚上的沉重感才褪去，我面前扑来了一阵寒气。 一柄在我眼中不断放大的飞刀，被一团死气裹挟着，正直直的对着我眉心激射而来。 我急忙侧头，刀刃贴着耳边掠过。 还没松下一口气。 那柄断刀竟然在空中竟然调转了方向，又对准了我的后脖颈飞来。 “咻咻”的破空声，这时才传入了我耳中。 一张白符顺着我的心意，从衣袖中滑落到了我的两指间。 是一张张普普通通的金光护身符，它可以可挡住世间普通刀刃的一击。 贴上符纸后，我便不管身后的激射而来的飞刃，向着祠堂内操控飞刀的柳眉走去。 “乒乓”一声，我身上黄符光芒一闪，随后金光大涨。 柳眉那柄被死气裹挟的飞刀，落到了地上，我身上的白符也化为了灰烬。 有“李道君生机立现”符在，我便不惧怕柳眉一身的死气。 我望着柳眉，与她只隔了十步距离，我便对着她扔出了十张白纸镇尸符。 无一列外，这十张镇尸符都在半空中就化为了灰烬。 “今天，我就算是再死一次，也要拉你一起。” 柳眉愤恨的看着，两只漆黑的眼睛，莫名可以吞噬凝望者的心神。 “是吗？”我笑道，“你做了请君入瓮贴给我。” “我便只身来此。” “到头一看，谁是翁，谁是君？” 我话音落下，柳眉一身的死气突然间向内回缩。 她一脸惊咦，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怎......怎么回事？” 柳眉拼命下，才咔咔扭动了脑袋。 “是你，竟然是你！” 柳言志盘膝坐在地上，他左手按着自己眉心，右手中食指并立，按压着地上的纸人。 这纸人和柳眉极为相似。 我一步跃到了柳眉面前，掏出了自己身上的“李道君生机立现符”贴在了柳眉的额头上。 只有用黄符压着她一身的死气，我才能安心抽离她的冤魂。. “我希望你不要食言。”柳言志嘴角挂着一抹鲜血。 我点点头说道：“抽取她的冤魂后，我会将其放在城隍庙下，届时她恨意消去，便可直接投胎。” 柳言志苦涩的点了点头，看着柳眉狰狞的面目，千言万语，只有一句，细小的“对不起”三字。 我不再迟疑，掐破了自己中指。 以这滴精血为引，点到柳眉眉心上，我开始奋力抽离她的魂魄。 就在大功告成之际。 寒光一闪。 柳言志的人头，滚落到了我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