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那道光

在斐尔迪南的干涉下，实验还是完成了，他们慢了一步。 巨大的震动从地下传来，众人逃到地表，却仍不得心安。 高大的建筑渐渐被撕裂，从内部最深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一点一点，又无比迅速。 刹那间，一半楼层都已被吞噬殆尽。 废墟之上，银白色将整个基地容纳入自己的怀抱。 新生的庞然大物轻盈地转动着自己几何形的躯干，冷冷地注视着地面上的所有人。 多萝西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幕并没有超出她的理解。 她知晓一切的原理，计算过所有的可能性。 但她依然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脚下震颤的大地，以及周遭呼啸的狂风。 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从一沓图纸、一句承诺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非常美丽..... 但也异常恐怖。 “斐尔迪南主任，实验区那东西……” 斐尔迪南笑了，他看着这位防卫科成员:“你很恐惧。” “恐惧..…...呵呵，怎么会？多么震撼人心的成果啊！我、我衷心地为您……和弗兰克斯主任感到高兴。” “你的牙齿正在打颤。” “哈.....哈哈。” “很好。畏惧未知而庞大之物，这是弱小者的本能。” “您说得对，在您的成果面前，我们的敌人......哥伦比亚的敌人都将感到恐惧，并为之颤抖！” “威慑敌人？这是那帮军人成天操心的事。他们资助我，我给他们武器—一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你提醒了我。 是时候进行下一个阶段的实验了。” “..…...那会不会激怒它？基地里的人都会......” 斐尔迪南很高兴，他望向实验区:“他们的付出是伟大的。 记住他们的名字。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开拓者，他们将会被载入史册。 他们用无畏的精神孕育了这头巨大的猛兽，而我们将掌握它、利用它，让它成为我们的双手和双眼。 就像我们的祖先，那些勇敢的开拓者驱使着驮兽，让文明征服了荒野—一 我们也将驱使这头由技术创造的猛兽，开拓更多前人未至之境。 我们将成为先驱者，拓展文明的边界。” 防卫科用来激怒“它”的爆破无人机向它飞去，基地旁的众人一边撤离，一边探讨。 “假设这真是......多萝西实验的最终完成品，那整个基地都被纳入了它的感知范围。 只要它产生了想法，它就能在瞬间改变自己认知领域中的所有物体的物理性质……” 警长若有所思:“换成好懂一点的说法，我们都成了一个发疯的小孩手里的橡皮泥，是吧？” “….…差不多。” “等等！不要再攻击它，警长，否则的话，它会在几分钟内把整个基地夷为平地！ 额，警长，你该不会....” “我该不会还带着一批搭载大量爆破物的无人机？ 怎么可能！” 格雷伊挠挠头:“难道是那些莱茵生命的人.…他们不会是来帮我们对付这个实验品的吧？” “当然不是。你们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 “.....将整个基地夷为平地那部分?” 哦豁，完蛋。 影之歌的众人聚在一起，他们隔着几公里的距离，注视着这个稳稳地盘踞在基地上方的银色几何体。 它仿佛掀起了一场风暴，可围绕在它周围的不只是狂风，还有无数细小的碎屑。 那些碎屑有的原本属于树木，有的原本属于建筑物和机械，可它们现在都成了类似的形状，悬浮在中心的几何体周围。 这样的几何体，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其他哥伦比亚城市的郊外，也可能突然降临在伦蒂尼姆或者卡瓦莱利亚基的中央。 它颠覆了人们对源石技艺的想象，颠覆了已知的物理规则，也将颠覆本就在变化之中的局势。 银色的风暴中，骤然间出现一道沙障，把即将被吞噬的众人保护起来。 细小的沙粒密布在空中，就如同一座由流沙堆起来的堡垒，将整座小屋笼在其中。 在银色风暴笼罩的黑暗之中，这座小屋似乎摇摇欲坠。 无数银色物质正趴在外面。它们似乎对这座堡垒感到好奇，不明白自己为何分解不了这层看似脆弱的障壁。 “你并没有挡住它……你只是在用你的源石技艺不断地抵消它的侵蚀。 施术单元很快就会停止运转。” 多萝西全力释放着源石技艺，有些艰难的回答赫默:“还不会……这么快。” “.….…你对自己干了什么？” “只是.…...一次实验。” “你.…...你也植入了……” 多萝西坦然的承认自己也对自己注射了实验体注射的介质: “施术单元。在邀请其他人进入实验室之前......我需要确保前置步骤的安全性。” “它们在变换攻击方式。” 他们很快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让同样植入介质的多萝西与它连接，平息它。 可如今他们无法同它建立联系。 格雷伊站了起来，他面色坚定，他看向几人:“让我去吧。” 少年走出沙障，深吸一口气。 “在我迈出这一步之前，我怎么知道，外面就不是出路呢？ 呼......我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说不定我会一下子就失败.….…我、我忍不住怀疑..... 可万一成功了呢？ 前辈们教导我，在怀疑自己的时候，我应该想的是，我......我曾经成功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黑暗。 银色的几何体有着近乎于眼睛的形状，但他知道与自己对视的究竟是什么。 那并不是什么新的智慧生命，也不是什么神秘的怪物。 那只是人类技术的成果，可以被利用，被分析—— 毫无疑问，也可以被击败。 “你....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的恐惧都是源于未知。而你…..…你是源石技艺的造物。你是诞生于拓荒者朋友们头脑之中的副产物。 要是人们连黑夜都能战胜……又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造物击败？” 一点光芒从他手中亮起，迎着在头顶盘桓的阴影飞奔而去。 相当一部分银色液体果然离开了拓荒者的小屋，与黑夜紧紧纠缠着，扑向他释放出来的光亮，疯狂地撕咬。 顷刻间，那点光芒就被扯碎，只剩下孤零零的几缕飘逸进更深的黑暗里。 可更多的光亮一次又一次地腾起。 “.....格雷伊是个勇敢的人。 他就像桑尼，还有拓荒者们一样，有着直面挑战的勇气。” 赫默有些担忧:“它的攻击强度又提高了....….” “亮光只能分散它的注意。它依旧把我们视作目标—— 咳.....…咳咳......” “你在流鼻血……即使没有感染器官，你全身的血管也无法支撑这种强度的能量释放..... 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内出血而亡。” “我..…..…我要保护他们，我愿意......” “.....你愿意付出你的生命。这并不是你用来感动拓荒者的说辞。你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赫默医生，为了保护家人，你难道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已经错过了一次。 我不会.……我不会错过第二次。” 听到多萝西坚定的语气，望着她微微渗血的皮肤，赫默声音不由得低了一些:“你是说你的母亲.....” “这些年，我反反复复地在想......在被沙暴吞噬之前，他们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和这些拓荒者一样，只能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绝望地等待死亡降临？” 要是我没有接受那则特殊的邀请，我是不是就能陪着母亲走到最后一刻？ 要是母亲有资格陪着我一同进城，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困在那场风暴里？ 我的研究解决了许多原本不可能解决的难题，可我始终找不到那个答案—— 为什么得救的只有我自己？ “赫默医生。如果....…它真的是受试者们意识的集合......我爱着它，就像爱着我的家人。 可我为什么.…听不到它对我说话？” 沙壁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多萝西往前倒下，一双手接住了她。 “......多萝西，无论多么努力，你都改变不了你母亲的命运。过去的那场风暴.…早就已经结束。” 风暴之外，格雷伊闷哼一声。 他的手越来越热，他知道，机械以超越限制的功率运转了这么久已濒临极限。 可是他不能放弃。 要是他在这里倒下，身后最后的孤岛也会被永恒的黑暗吞没。 他要坚持住，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要走得足够远，即使双手因寒冷而麻木，双腿因跋涉而剧痛。 他要走到能将手中的炬火递到另一双手里的那一天。 温暖的力量覆上他握着的手，帮助他稳定了能量的输出。 是另一个人的源石技艺。 “......白、白面鸮干员?” 白面鸮依旧是那副木木的表情，“你需要支援，格雷伊干员。” “唔......” “请不必警示此地的危险性。 在我向赫默医生申请外出之前，就已经计算过任务成功的概率。” “谢谢。” 更多光芒在他头顶绽放。 这是超越理论极限的输出，是作为武器设计者的他自己和echanist从未计算到的数值。 可这是他的源石技艺。 从来就没有任何理论能够完全阐释源石技艺......因为这光芒不仅流经施术单元，更来自于他心间。 这光最终能穿过失控的实验体，穿过黑暗，穿过云层，穿过一切未知。 这个念头只是藏在电光中跳动了一下。 格雷伊依然抓住了它——他感受到了可能性。 “接收到微弱的信号..….正在连接中。” “呼......” 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巨大的实验体移动到了众人面前。 没有任何征兆，也看不清任何移动轨迹，它就是出现在了那个位置。 随着连接建立，多萝西也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