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孟德雄浑

当年他们一家离开北方，是因为连年战乱。 如今，北方虽然仍有战乱，但幸好这一位曹孟德站出来愿意庇佑他们家。 哎，罢了罢了。 乱世之中，别人给你一个台阶就下吧。 乔玄提笔写信： “孟德亲启。玄夫妻得以重逢，倍感孟德之恩泽厚重。玄全家无以为报，愿将长女许配孟德之子……” 如此明白直接 算是女方主动提亲。 但乔阿母还不满意。 她好想要庐江城的三儿子和小女儿也一并回来。 从此以后，大家都生活在鄄城，跟着曹孟德混。 乔阿母又逼着乔老爹再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庐江城。 “乔二吾儿，蔓蔓吾女，别来无恙！为父已寻得你们阿母，阿母身体康健。阿母只喜爱北方，已在鄄城为大乔找了一门亲事，请吾儿吾女速速同来北方。” 乔玄在信后面还嘱托了一句，自庐江城之役已看出袁术反复，刘勋狂傲霸道，庐江并非久留之地。 乔玄把信写到这个份儿上，乔阿母终于满意了。 她如今只等着大乔和曹家的婚事一成。 然后小女儿上来，也寻一个显赫人家。 如此，他们乔家就发达了。 儿子们的前程也有依靠了。 第二天一大早。 乔阿母让乔玄亲自去监督大乔梳妆打扮。 “你养的女儿，你亲自去守着！今天孟德公请我们吃饭，一定要把你女儿打扮好看一些！ 不说跟我当年比，有一半也就好了。 她脸上有条痕迹，一定让她想个办法遮了！” 乔老爹按老婆的要求，来到乔菁菁房中，简单告诉她如今乔家面临的情况。 “大乔啊，既然你跟孙将军那头罢了，我们就再换一家议论。你的亲事，总会有着落。曹孟德的儿子们个个都是好的，不信你今天好好瞧瞧！” 乔菁菁跟她爹说她最近没有心情谈婚论嫁。 主要是年龄还小。 她还是个雨季少女。 “父亲，我就喜欢南方，水韵江南。那儿适合搞农耕，适合种水稻，适合栽果树。南方有水，比北方的条件好多了，这儿风大水少，条件太残酷了。 父亲如果觉得庐江城不适合住了，没关系，我们再找一处地方，比如说石头城，吴郡，这些都是未来的经济中心，顶有潜力的城市，阿母去了一定会喜欢。” 乔老爹这些年习惯了他大女儿的这种行事作风，早已见怪不怪。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幻想。我们眼下在曹孟德家！曹孟德寻回了你母亲，于情于理，你也该盛装打扮，好好出席这次宴席。 一则对曹公表示感谢。二来，若是能解释你去年拒绝做他的农事官，把疙瘩说开，对大家都好。” 乔老爹尚且娓娓劝导。 乔阿母许多年没有见着大女儿，她接受不了啊。 首先，那脸上的伤痕她就接受不了！ 二儿子告诉她，说是大乔在庐江城门上，被人给抽的。 啊！她一个大姑娘，怎么跑城楼上去让人抽脸上了？ 该死的抽脸上。 乔阿母嫌弃老公办事不利，两爪子把老公拉开，把乔玄甩得身躯一晃。 乔阿母顶着佛一样的身体，堵在乔菁菁面前。 张口一顿训斥。 “你为人子女，这些年就是这样过的？大乔，你一大早上跟你爹讨价还价，眼里还有没有尊卑王法，有没有长辈？ 你嚣张跋扈成这样，脸又丑，曹家这么好的亲事，你要是搞砸了，我绝不放过你！” 乔菁菁被训了一脸。 劈头盖脸的通透感，让她忽然记起这是东汉末年。 长辈有绝对的权威。 还有，这里女人是没有地位的。 “夫人，小声一点！这是在别人家里！大乔，快。听你母亲的话，别浪费时间。” 老爹已经挤出来，站在妻女中间，息事宁人。 老爹又给乔菁菁使眼色。 乔菁菁虽然不想跟曹操家的儿子们谈婚论嫁，但大道理还是懂的。 她已经摆正态度，认认真真地梳头发做造型。 吃顿饭，对曹操说句感谢话，还是必须的。 “阿母，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和爹说着玩儿的。我一个女孩儿家家懂什么江南北方！哪有母亲你见多识广。 父亲说得对，孟德公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这就好好打扮，一会儿一定好好表现。” 乔菁菁赶紧两耙子收拾好，把背挺得笔直。 眉是眉，眼是眼，绝对不敢拉垮。 再提一个温柔的巧笑。 好歹让老母亲满意了这么一回。 乔阿母让乔菁菁乖乖跟在她身后。 “一会儿见了曹公和夫人们，要有礼貌。 喝水，要抬起袖子挡着脸喝。 进食，更要侧着身子抬起袖子挡着脸。 一会儿，曹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夫人们如果让你坐过去，你只能坐夫人的下手，给她们夹菜倒茶，曹公子们如果拿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你，你就害羞地低下头，不准像这样眼睛对眼睛地看人家。听到没有！” 乔菁菁保证，她认真地记住了。 绝对好好表现。 乔阿母带着乔菁菁跨进曹家会客厅，曹操，丁夫人卞夫人，曹昂曹丕曹植曹彰曹冲统统都在。 乔菁菁那一眼扫过去，挨个儿心里数过，跟史书上记载的全对上号了。 试问： 哪个被古诗文痛苦折磨过的女子，能忘记三曹？ 不，是N曹。 一个姓曹，字阿瞒的爹，怎么能小儿子称象闻名，自己丞相闻名，还另有个儿子当了皇帝三国鼎立，写了《典论.论文》文坛留名，有个当不了皇帝的儿子写下白马篇“仰首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洛神赋“凌波微步，翩若惊鸿”。 曹孟德还羡慕人家孙权他爹“生子当如孙仲谋”。 乔菁菁那满眼都是复杂。 又是羡慕，又是激动，还有感叹。 啊未来，曹子建“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的时候，多么的精彩。 “咳！” 乔阿母敏锐地发现大女儿出了问题，出声提醒。 被这一声打断，乔菁菁赶紧收了自己这放飞的小眼神。 再按照她阿母教的，低头，娇羞，不好意思。 “我家大女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孟德公和夫人公子多包涵。” 曹孟德多精明的人。 他从乔菁菁第一脚踏进这里，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这传说中的小美女，年纪确实还不大，还没有太美。是因为年纪小，没经历过男人，不懂得利用她自身的优势，一双眼睛直来直往，坦坦荡荡。 “大乔，你和家人可愿从此安居鄄城？”曹操问。 这个问题。 乔菁菁小心翼翼地看她阿母。 她能根据她的内心意愿据实回答么？ 乔阿母瞪了乔菁菁一眼。 然后又望着丁夫人和卞夫人，笑得十分得体。 乔菁菁于是说：“回曹公：我喜欢南方，水韵江南。那儿适合搞农耕，适合种水稻，适合栽果树……” 乔阿母听了大女儿这段话，已经气得，喷了一嘴的茶水。 乔菁菁就打住不说了。 “哦！是了。大乔，你的农事手稿我已经看了，很有意思。但你说江南好，我却不认同。北方也好！你若在此住下，我就给你画一块地，你也能搞农耕，栽果树。” 曹孟德笑眯眯的。 乔菁菁没有接着说。 她如果继续说，估计她老母亲要发飙。 她对曹操画给她的那片地，给以微笑，不肯定，也不否定。 让大家自己琢磨这个氛围。 空气安静了一时。 还是丁夫人解围，她向乔菁菁招手：“你不信？我们北方真是好，有花园庭院！你说的果树我们有，子修，你带着乔大姑娘，还有你兄弟们，去花园里逛逛。” 曹操大儿子曹昂便出来，在众人注视下邀请乔菁菁去外面走小花园。 曹操其他几个儿子也依次出来，跟着一起。 看看。 人家这一家人的心胸和气度，做事大方有理有节。 简直把乔阿母感动得，自惭形秽。 等乔菁菁挺着腰板儿，与曹家公子们走出这会客室。 乔阿母拉着乔老爹，跟曹操和夫人们说了很多感动的话。 “孟德公，谢谢你，让我们一家人得以重逢团聚。我家大乔就是个乡野丫头小女子，从小缺了母亲教养，她不懂事，实在是不懂事，我夫妻俩惭愧。” “自从始皇统一六国以来，没有出过女官，孟德公说若是大乔想当一个女官，可以帮忙安排。使不得，使不得！” “若是有幸，我们成了儿女亲家……” 成不了！ 乔菁菁和曹家公子们以八竿子打不着的距离前前后后，分分钟逛完小花园，已经回来了。 “世上能人众多，我区区一个女子，手上一点雕虫小技，汪洋大海中一滴水而已。曹公海纳百川，求贤若渴，未来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乔菁菁花园里走一遭，一回来顾盼神飞，眼睛里多了许多神采。 她那脸上，准准确确，一条红痕。 还敢直视曹操的眼神。 曹操也看着这个年轻俏丽的小女子，他之前蛮中意的农业人才。 谁能娶到她，无异于多了一个贤内助加能外助。 曹操再看儿子们的反应。 儿子们兴致不高。 年轻儿郎爱美女，他曹孟德怎么不懂？是，这俏姑娘的脸先前被头发挡着，没看真。 大丈夫成大事，要会选女人，要看真品质，那一条小红痕算什么。 “子修啊，你们兄弟几个与乔大姑娘谈得怎么样？” 曹昂回答：“乔姑娘所说农林渔牧之事，实在有趣。” 有趣么？没看出来。 曹操转而笑着看乔菁菁：“大乔，我这几个儿子，你最喜欢哪一个？” 乔菁菁一时脑子犯抽。 她回答了一句话，影响她之后二十年。 “公子们个个都挺好。大公子孝顺，二公子沉稳，三公子文采，小公子聪慧，但都不及曹公文武雄浑。” 曹操脸上的皱纹凝住了。 小女儿家家的，不都是喜欢俊俏儿郎？ 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眼光，喜欢雄浑成熟的？ 果然！ 是他慧眼识中的好女子，不愧是能研究农耕的贤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