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一路忽悠

后边几天时间，林本间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尼康或者佳能往外吐露一点倾向态度，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思路。 直到6月5号这一天，山口敬太找上门来了。 虽然尼康社长对山口敬太的要求是让他跟林本间谈的时候尽量委婉一点，免得回头惹得一身骚。 不管怎么说，台积电还是尼康的大客户呢。 可实际上是在拿钱办事的山口敬太并不会委婉，对他来说，他的任务就是得到尼康社长对于此次合作个沟通的应允，然后给林本间一个非常直白的态度： 如果台积电这边能够给出合适的投资，尼康就愿意成立团队去研制浸没式光刻机。 但有一个要求，台积电只能拿到投资回报，尼康这边是绝对不会给决策权的，更不可能给主导权。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过分的要求，因为所谓的合适投资，指的是台积电得承担投资大头。 可承担了投资大头的台积电却连个决策权都拿不到，只能等待后续那毫无保障的投资回报。 别说张仲谋了，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去答应这样的条件。 然而从山口敬太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本间，却兴奋的一晚没睡。 因为他很清楚，张仲谋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的，所以台积电跟尼康的这一合作绝对不可能达成。 可恰恰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百分之一百谈不成，他反而能够目标明确的去利用这件事情。 如果尼康跟台积电的合作是有可能达成的，那他就会陷入纠结，哪怕这种合作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尼康如果真能跟台积电一起搞浸没式光刻机，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台积电，他都得好好的奔着这个目标进行谈判。 但现在既然连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都没有，那他就能继续坚定的把希望寄托在德国的SUSS身上。 他现在需要的，依旧是尼康或者佳能向外界透露一个倾向态度。 而只要利用好眼下这个不可能有结果的合作谈判，就能让尼康向外界透露一个倾向态度。 只不过，他需要他去忽悠一下张仲谋。 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真能让SUSS那边积极投入浸没式光刻机的研制工作，林本间觉得这样的忽悠是值得的。 经过了一晚的思想斗争，第二天上午，林本间给张仲谋打了电话。 他告诉张仲谋，尼康这边准备推进浸没式光刻的研制工作了，但尼康手头资金不足，所以他们希望台积电可以入局，大家一起来干这件事情。 很显然，林本间漏掉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尼康不会给台积电决策权跟主导权。 而在缺失这个关键信息的情况下，张仲谋是有点心动的。 并且林本间是知道张仲谋这种心动的。 原因其实很简单，浸没式光刻机这事如果成了，林本间会成为半导体产业的关键推动者，同样的道理，如果台积电能参与这件事情并且成功了，那台积电在半导体行业里的影响力也会变得不一样。 台积电将不仅仅只是一个半导体制造企业。 要不是因为张仲谋真实存在的这点心思，他也不可能放任林本间这两年一直在外边忙这件事情。 每年给林本间那么高的工资，可不是为了让他天天出去搞游说工作的。 公司里还有一堆项目原本是需要他来主导工作的。 只不过张仲谋很了解尼康跟佳能，如果自己主动去提这件事情，自己会非常被动，大概率就是又出钱又出力，最后却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再加上台积电现在账面上确实也没多少钱，如果要入局，资金压力确实也不小。 所以他一直都把这个想法很好的埋藏在心里。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想法。 当然，这个很多人并不包括何成。 毕竟何成的先知告诉他，台积电在曾经一世是直接入局了阿斯麦的浸没式光刻机项目的。 张仲谋没有这个想法的话，曾经一世就不会去掺和这个事情。 因此，在何成的此次行动中，张仲谋本人的这点心动，本就是很重要的一环。 “尼康是下定决心要去搞浸没式光刻机了么？”从林本间口中得到了不完整信息的张仲谋非常严肃的问道。 “他们没的选了，市场已经给了他们整整四年时间了。” “不可能再给他们四年时间。” “他们再找不到突破口，整个光刻机产业的主动权极有可能会被米国企业拿过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尼康过去十几年的努力都将化为泡沫，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博一把。” 林本间没有直接回答尼康是否下定决心去搞浸没式光刻机，而是用分析情况的方式，给出了一个看似明确，实则并不明确的答案。 因为这话放在去年也可以说，市场已经给他们三年时间了，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同样很合理。 然而这一年来也没见尼康做出任何的改变。 但张仲谋对林本间是有信任的，基于这种信任，他觉得尼康可能真的是到极限了。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真的来。 清楚张仲谋想法的林本间回答完问题后继续刺激道，“仲谋，我们这些年高度专注于芯片制造，成功实现了多项关键技术的突破，可为什么始终感觉差因特尔一步。” “2001年那会儿，因特尔在芯片制造上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可2002年他们的订单却出现了大涨，这真的只是芯片制程的问题么？” “说白了，我们缺的就是因特尔那样的行业影响力和行业地位啊。”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于因特尔是米国公司，我们不是米国公司。” “但我们本就无意与米国争斗，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是有企业竞争空间的。” “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啊！” “那你现在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在林本间的刺激下，张仲谋开口问道。 闻言，林本间已经抑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第一轮沟通，其实就是简单的互相试探。”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小合作，这个合作要是真成了，那影响可就大了，自然谁都想为自己多谋取一些利益。” “接下来肯定还得沟通好几轮。” “所以我认为，首先，在尼康社长亲自出面之前，你尽量也不要出面，现在毕竟是他们主动，我们要利用这个主动。” “但在我跟他们沟通的过程中，考虑到随时可能发生的一些情况，我觉得可能需要准备好一个能够证明你态度的东西。” “能够证明我态度的东西？什么东西？”张仲谋不是很理解的问道。 “我的想法是，弄一份由你签字的文件，可以算是授权，也可以算是表态的文件。” 张仲谋明白了林本间的意思，并在一番思索后答应了林本间。 在他看来，林本间的想法中很重要的一点在于，现在是尼康主动，那自己确实应该再忍一忍，让林本间冲在前面。 搞定张仲谋后，林本间马上打电话约山口敬太。 自己毕竟隐瞒了一些事情，现在对他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因为随时可能会有暴露的风险。 然而他没想到的，山口敬太那边好像也很赶时间。 两人直接就约在晚上见面了。 更让林本间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两人的对话，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顺利的诡异。 这种顺利并不是说两家公司的合作谈的有多么顺利，而是两人莫名其妙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在进行谈判。 这个方向，就是两人把谈判周期拉长，不着急谈出一个结果，但要把双方正在进行浸没式光刻机合作项目沟通的事情传出去。 这是林本间想要的，为此，他还准备了一整套拿来应对山口敬太的话术。 可他怎么都想不到，山口敬太似乎也是这个意思。 这就让他觉得很疑惑，乃至很诡异了。 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促使SUSS那边能够做出一个决定，那山口敬太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林本间实在是理解不了。 但林本间并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因为他太想要这个结果了，不管山口敬太有什么意图，他能帮助自己实现这个结果就行。 至于两人将事情往这个方向推进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山口敬太提出了一堆不痛不痒的要求，林本间则给出了一堆没有法律效力的口头承诺。 通过这样一堆不痛不痒的要求，以及一堆没有法律效力的口头承诺，双方不会起冲突，也谈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却能让事情不断向前行进。 而在这个不断向前的过程中，事情慢慢的自然就传出去了。 没过多久，尼康跟台积电正在寻求在浸没式光刻机项目上的合作这一消息果然在业内传开了。 而这个时候，林本间从张仲谋那边要到的签字文件，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因为随着这个消息一起传开的，还有一个消息，那就是进行合作沟通的人是林本间跟山口敬太。 这两人终究还是代表不了尼康跟台积电这两家公司。 尤其考虑到林本间本就一直在积极推进这件事情，他在沟通这件事情，总感觉值得怀疑。 这个时候，能不能有尼康社长和张仲谋高度重视这件事情的证据，就很重要了。 山口敬太显然没有本事从尼康社长那边拿到这种证据。 所以林本间从张仲谋手里拿到的这个签字文件，就是唯一的关键证据。 6月15日，尼康跟台积电可能要合作的事情在业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林本间终于踏上了前往德国的飞机。 还是那句话，他的时间很宝贵。 他需要让合作的事情传出去，也需要尽快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虽然山口敬太那边莫名其妙的在帮助他，可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山口敬太，要不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山口敬太这反常的行为，他早就中止谈判了。 抵达德国后，林本间直奔SUSS，并顺利的见到了SUSS的董事长。 在跟SUSS董事长沟通的过程中，林本间很快探出对方果然关注到了这件事情，并且非常在意这件事情。 他不停的旁敲侧击，想要从林本间的口中打听出尼康跟台积电到底会不会合作。 林本间很明白对方的不安，于是各种暗示，用看似回避的态度，给了对方一个足够清晰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是假，但效果很好。 因为这个假的答案确实影响到了SUSS董事长的判断。 6月18号，经过持续三天的沟通，林本间终于从SUSS董事长这里得到了一个他期待已久的态度。 SUSS将会好好考虑研制浸没式光刻机的事情。 并且会考虑跟台积电合作。 当林本间从SUSS总部出来的时候，他用力的挥动着拳头，以此来发泄内心积压许久的情绪。 他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而就在这时，他的助理突然迎面跑了过来。 见到自己的助理，林本间做了个让他先不要说话的手势，随后意气风发的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西装，然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酒店等着么？” 终于能开口的助理惊声道，“林总，张总让你现在马上回公司，有事情需要你赶紧回去处理！” “嗯？张总发现我们跟尼康合作这件事情的猫腻了？”林本间面色微变，但总体还算淡定。 他最近毕竟一直都在走钢丝，自然有所准备。 而且SUSS这边现在已经给了明确的态度，甚至还主动提出要跟台积电合作，这也就意味着，自己面对张仲谋的时候，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然而当他已经开始在做心理准备的时候，眼前的助理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跟尼康合作的事情。” “是因为公司收到了一份律师函，有人要告你侵权，而且这个侵权的问题好像还挺严重的！” “侵权？”林本间整个人懵了，大脑几乎宕机了一会儿，“我侵什么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