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蛰诀

对唐林而言，寿元只是其一。 踏上修行路前，他出身于黔水县一个普通书香之家，读书考取功名成为衙门的吏员，这是他将来最有可能的道路。 然而就在他六岁那年，当地的黔水大妖因不满人族祭祀，一怒之下将黔水县淹没了一半。 有数十万人在劫难逃，被大水吞噬，其中就包括黔水边上的唐家邑。 当时年仅六岁的唐林虽幸免于难，却成了孤儿。 “当年那位黔水县宰，对此事无动于衷，数十万凡人的命，就这么白死了。” 若非有散修路过，见如此大灾，赈济难民，恐怕死的人还会更多。 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一散修发现灵骨，开始修行。 “听师父所说，那黔水大妖面对数名筑基修士的围剿，依旧毫发无伤，要让我断了报仇的念头。” 唐林深吸口气，由于修行的缘故，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儿时那场灾害的惨烈场景。 这也是唐林来这十万大山寻求机缘的动力。 十八年来，此事一直都埋藏在他内心深处，就连罗安都不曾知晓。 他双目迸发出炙热的光芒，“得此两大机缘，也不枉我这十二年在十万大山的闯荡了。” 感叹一番后，暂时将内心的激动压下，唐林开始清理一地的尸首。 尤其是那位天雷阁弟子，需处理妥当。 花费了一番功夫，把尸体销毁，并将打斗的痕迹掩盖，唐林这才松了口气。 “灵脉一事，暂时不急，先试试这惊蛰诀。” “这莳良山如此偏僻，那灵脉又如此隐蔽，我与罗老哥细心勘探了整整月余才发现，倒也不至于那么倒霉，被后来者捷足先登。” 唐林看了一眼崖壁，上面有一个天然洞穴，是之前被他和罗安击杀的小妖巢穴，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几个纵跃攀岩而上，进入其中。 洒下一包香粉，把这里边的异味清除后，唐林便盘膝坐下。 随后，根据《惊蛰诀》的描述修炼了起来。 “明明掌握了技巧，运转了好几个大周天，却一直无法跨入第一层。看来，正如功法所言，必须吸收天材地宝或者妖灵精血才有用。” 一个时辰后，唐林睁开双眼，低声喃喃。 随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株九品星灵参，眼神挣扎。 受灵气滋养的药材，是为灵药，九品灵药便是凡人口中的百年药材。 这还是唐林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入了品级的灵药，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 要让罗老哥知道，他俩第一次采摘到的九品灵药，自己此时竟然想直接将之服用，会不会气的立马活过来？ 绝大多数灵药不能直接服用，需要炼丹修士利用手段，将其转为温和的药力，并炼成丹药。 否则不仅毫无作用，食用者还会因为其霸道的原始药力折磨得痛不欲生。 下场轻则经脉紊乱，重则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成为大修士，资质不够，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只挣扎了那么一瞬，唐林咬了咬牙，目光坚定起来，紧接着将星灵参嚼进口中。 还未来得及嚼碎，口中星灵参转瞬间化为一股纯粹而又霸道的灵力，顺着经络入了五脏六腑，令得他不禁一愣。 伴随着灼热的疼痛感袭来，唐林这才回过神来。 感受到体内气息紊乱，惊骇之间，连忙运转起《惊蛰诀》来。 神奇的是，那些杂乱无章，在体内四处乱窜的霸道灵力在功法的引导下，很快变得温和无比，并有条不絮地注入丹田之中。 又过了两个时辰，唐林再度睁开双目，明显能感觉到自身气血增长了不少，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第一层，成了。” “不仅如此，被惊蛰诀转化的精纯药力，以及修炼了进阶功法的缘故，竟是让我迈入了炼气六层。” 资质平庸，加上没有进阶功法，他卡在炼气五层，已有四年。 “难怪那天雷阁的外门弟子，冒着以一敌二的风险，也要抢夺星灵参。我观他不过一少年，若他修炼到我这般年纪，恐怕早已经筑基了吧。” 唐林摇了摇头，感叹道，“修仙，夺的就是机缘，抢不过，没的就是命。” 这种事，他在十万大山中见过太多。 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自己成功夺得他人的机缘。 “这功法修炼起来，所花费的代价也很大，一株九品灵药就这么没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唐林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想要继续修炼《惊蛰诀》，那就需要更多的天材地宝。 自从儿时被师父测出灵骨以来，迄今为止十八年。 他这还是第一次摸到九品灵药，可见这些天材地宝的珍稀程度。 “看来，得想办法搜罗天材地宝了，这莳良山灵脉的消息，该告诉给哪个势力呢？” 唐林摩挲着下巴，一时间难以做决定。 “罢了，先去苍梧邑了却与罗老哥的因果吧！” 替罗安在洞穴中立了个衣冠琢，唐林便离开了莳良山，朝着十万大山外走去。 三日后。 石塘县是南澹国南部的一座大县，其下辖的城邑几十座，人口数百万。 由于距离十万大山南麓不远，据说有南澹国的大修士坐镇。 直道之上，一辆马车在两匹骏马后面匀速前行。 车厢之内，坐着一位模样清俊，身形高瘦，着灰色长衫的青年，正是告前往苍梧邑的唐林。 之所以租用马车，是因为只有到了炼气七层，才有源源不断的法力御法器而行。 以他现在炼气六层的实力，就算施展《天雷九剑》也消耗颇大。 御物而行看起来拉风，实际上是修士法力不够浑厚的无奈选择。 据说筑基修士不需要御物，自身便可飞天遁地，那才是凡人眼中的神仙。 直道两旁的山坡上，开满了苍梧花。 看到如此美景，马车上的唐林，忍不住感叹道：“这等花海，倒是养眼得紧！” 驾车的车夫闻言，当即笑道：“贵人可知这苍梧邑之名的来源？” 这两日，唐林与这车夫已然熟悉。 后者显然是个善于交谈的自来熟，正好自己修仙多年，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十万大山中。 这车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是一条了解凡俗的好途径。 唐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还用说，定然是因为这两侧山坡上的苍梧花了。” “只对了一半。”听得雇主又被自己的话题吸引，车夫不禁有些得意，“传说二百年前，此地尚未纳入南澹国土，此地的主人是一头极为厉害的苍梧花大妖。” 以往罗安告诉过唐林不少凡俗家乡之事，这等奇闻倒是没听他讲过，不由问道：“那这大妖，是被哪位仙师给降服啦？” 车夫摇了摇头，神色染上一抹敬畏：“现在应当称之为花仙才对……传说她投了我南澹国，不仅在朝中任职，还帮朝廷庇护我等凡人，来此地拓荒的百姓心有感念，不仅立了苍梧庙，还将邑名取为苍梧，方圆数十里都种满了苍梧花。” “这样么。”唐林默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儿时黔水大妖的事，让他对妖修颇有成见，于是看向那些苍梧花的眼神也变了几分。 那车夫未曾发觉，犹自唏嘘道：“就是因为有这些仙人庇佑，南澹风调雨顺，我等才能安居乐业啊！” “也不排除一些不把凡人当人的妖魔……” 暗自吐槽一番后，唐林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于是问道，“阁下走南闯北，可知这苍梧邑中，除了邑宰和邑丞外，还有几位仙师？” “好像说是有一位姓罗的仙师，行踪不定。”车夫努力地回忆着，随即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了，贵人平日里可有看官府公告？谷雨之时，苍梧邑宰前往县城与众仙师一同布雨，在途中被大妖所害……” “呃……没那习惯。”唐林挠了挠头，“阁下详细说说？” …… 两人交谈中，时光如梭，行程结束。 意犹未尽地告别了车夫，望着城邑中车水马龙的人流，唐林不禁升起一种隔世之感。 苍梧邑，是一座人口不到十万的乡邑。 “这些凡俗城邑所在的地方，要不原本就没有灵脉，要么其灵脉早就被移植，灵气才如此稀薄。” 感受着天地之间稀薄的灵气，唐林叹道，“这等规模的乡邑，除非有本身资质不错的修仙家族血脉传承，否则一年能蕴养出几个有灵骨之人便顶了天了。” 照这苍梧邑的情况，比自己的家乡差了不知多少，好友罗安只是九品灵骨，妻子还是一个凡人，唐林对他女儿生有灵骨并不抱有希望。 “去看看吧！” 很快，根据罗安留下的一些信息，唐林就来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面前，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大门被一个嬷嬷打开，皆是一脸警惕地问道：“公子，小姐她们不在府上，还请改日再来？” “不在府上？”唐林一愣，只好道，“在下是罗安的好友，等她们回来后，还请代为转告，我会在苍梧客栈落脚等候。” “主人的好友？”嬷嬷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看着唐林就要转身离开，连忙道，“请公子稍等片刻，老妈子我去去就来。” 说完这话，大门却是再度紧闭。 唐林无语，只好依言等候。 不一会儿，大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除了那个嬷嬷以外，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看上去身子骨颇为娇弱，五官却异常精致的姑娘。 那姑娘的一双烟眉似蹙非蹙，警惕地看着自己，声音带着几分怯弱：“可有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