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山伏终章（八）苍生

金光冲天，蘑菇云状的气浪将山顶的黑气吞尽。 恍如白昼。 一个黑点顺着气浪冲向高空，刚好越过山峰十来米高。 背着白光，黑点逐渐变大，身影逐渐清晰。 双手张开，顺着气浪滑翔而来，鹰击长空，龙游四方！ 轰隆一声。 那少年背着一个木匣子，单膝单手坠到厚雪之中，散开一個数丈宽的巨坑。 一双鹰眼锐得像烫火。 “他妈的，真不守时……”久濑一番笑着啧了一口血。 道策本已高举的右手停下，目光彻底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人完全抓住，一时间竟忘了刚才那冲天的金光是何等的诡异。 那少年回头看了看被死死压在地上的三人，然后只是扫了道策一眼，就若无其事地将背上的木匣放到雪地上，左手按了上去。 木匣慢慢现出亮光，一道蓝色的气息在匣子周遭游走。 道策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远方。 一道金色的符文墙，挡住了涌向洛溪的【酆都】残像。 道策沉吟片刻，问道： “那是你的手段？” “嗯。” 少年应得非常稀松平常，就宛如在闲话家常一样，视头顶的人浆赤日，远方的血流成河如无物。 一丝微弱至极的恐惧在道策的内心深处微微点了一下。 道策沉默了几秒，竟选择了不出手。 他微微踏近一步，用极其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好像跟他们不一样。”他指了指地上的三个人，“你不只有那个慈心，更重要的，是你有那个手段。” 少年抬头，盯着道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竟然好像真的在思考道策的话。 道策眉头一动，又走前了一步： “所以，我们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并不代表我们的目的是不同的。” 多年以来，道策都知道，动手，永远是下乘。 杀人，永远不及诛心。 那少年的手一直按在木匣子上，蓝光越透越亮。 他沉吟片刻，真的很仔细地想了想道策的话，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道策。 他的脸上目无表情，却带了三分淡然，像一切本该如是一样。 这反应，硬生生地将道策原本准备的一大堆说辞给憋了回去。 他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样，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不知源自何处。 道策怒眉倒竖，露出一口血牙，看着前方，指着右边的冯志邦： “你也是，他也是，你们有仁心？我难道就没有？我十九岁就开始执掌本因坊家族，承家训为天下苍生守太平，韶华间已经二十载了！【酆都】如此安定，难道不是因为我的殚精竭虑，我……” “你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些……”隆正桐举起了右手，打断了已有半分失控的本因坊道策。 这少年突然的开口，让道策愣在了原地。 压在木匣子上的左手松开。 蓝光顺着复杂的纹路一收，木匣子变回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木匣子。 “你……”道策脸上的神情五味杂陈。 隆正桐掀开木匣。 赤日之下，一把近三尺长，黄铜柄，赤色剑身，铮亮的汉剑，静静地躺在剑匣中央。 九龙第一地下武库，兵器谱的镇店之宝之一。 【泰阿】 隆正桐伸手一握，剑身先是嗡一声发出尖鸣，然后一息后立即沉了下去。 他站了起来，说道： “我对你的做法，没有想法。”隆正桐顿了顿，脸上现出一丝惨然，“如果真的要质疑你的话，也远远轮不到我。” 他伸出持剑的右手垂下，看了道策一眼，左手抬起，用力一握。 一道同样浑厚的气息荡出，所有人都下意识眯上了眼。 隆正桐的身后，隐隐约约现出一具咆哮的苍龙，虽其型甚虚，十无一成，却已经足够骇人。 但这景象，对于眼前的本因坊道策而言，却如同五雷轰顶般震撼。 一股寒麻从脊椎一直冲向天灵盖，他一下子站不稳，竟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道策甚至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那只存在在秘典古籍里惊天动地的内息异象，活生生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九……九龙内息……擒龙功……”道策嘴唇发青，难以自抑地颤抖，“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怎么可能会有人能练？！” 回归以来，这是隆正桐第一次没有藏起自己的内息异象。 道策强稳心神，将气息沉在丹田，洪亮的声音送了过去： “你……你是谁？” 隆正桐无视了这个问题，喃喃自语道： “拯救……天下苍生吗？” 他将目光从手掌移到道策身上，缓缓说道： “本因坊家族的溶血功和溶血法阵，源于甲级【鬼】字一脉的几个须臾域，对类似【酆都】一类的残像溢出，有天然的镇压作用。” 道策沉默，脸色越发下沉。 隆正桐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练了二十年的功法，早已入了化境。如果肯祭献自身与那五座溶血阵结合的话，【酆都】的防线，立即就至少三十年无虞。” 道策双目瞪大，本来发黑的脸突的满脸通红，血管暴现。 那张一捅就破的纸，被人毫无怜悯地刺穿。 那捧在心中，视若珍宝的高尚与洁净，被重重地摔碎。 “你……你什么意思！！！”道策一声怒吼，嘶哑的喉咙，力竭声沙。 隆正桐看着道策，缓缓说道： “我给你看【九龙内息】，是想告诉你，不只溶血功可以，祭献我身上的擒龙功，同样可以让酆都至少三十年风平浪静。” 道策双目瞪大。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隆正桐笑了笑，却没有多少笑意： “所以，拯救天下苍生是么？你死，或者我死，都可以……” 他右手持剑，左手轻抚剑锋。 双瞳之中本是寒冷寂寥，一下子燃起了火焰。 炙热而兴奋的火焰。 隆正桐以指弹剑，剑作龙吟： “讲那么多，泰阿终于吸够鬼气了。” 一瞬。 龙吟不绝于耳，长剑拉动漫山遍野的黑雾，将那浮在半空中的赤日扯去了一大半，化作一条赤目黑鳞的恶龙，一剑直刺而去。 这一剑，夭娇如神魔，迅疾如雷电。 狂妄，无情，视天下如无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