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玖回：两代君主堂前对，三朝元老心胆寒（下）

正当此时，朱由检不经意回头一撇，见自己妻儿老小都是大汗淋漓，脸上也是惊魂未定。 朱由检便随手抓起了周皇后手臂，轻声唤道：“皇后，后世不肖子孙丢了祖宗基业，老祖宗要罚，吾等自当坦然而受，何必如此？” 周皇后也是一代贤明皇后，自然知晓自己夫君所说，又回头看去，正见自己夫君一脸坦然，也是一笑，心中想道：夫君自从继位以来，常年忧虑，何时有过这般坦然？ 周皇后这才安下心来，当即牵住崇祯皇帝龙袍衣角，轻声说道：“妾愿同夫君共进退。” 走在两人身后的朱慈烺三兄弟也是一愣，朱慈烺随即对永王、定王说道：“牵着皇兄。” 两个小孩本来还被朱棣吓得不轻，但看到自己皇兄这如沐春风的笑容，也是安下心来，当即牵着朱慈烺之手，一同跟在朱棣身后，向皇极殿走去。 朱由检看到自己一家老小如此和睦，也是欣慰一笑，心道：朕虽不是雄武、开明之君，但家门融洽，夫妻和睦、兄弟同心，就是被老祖宗处死，又能如何？ 朱由检想通此事之后，也就不再忧虑，反而一脸轻松，带着自己一家老小，紧紧跟在朱棣身后。 朱棣听到后面声响，也是悄声回头一看，正见这一家老小和睦模样，心中也是一颤。 朱棣又向后看去，正见自己两个儿子和一个太孙此时正左顾右盼，眼镜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棣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心道：朕作为九五至尊、马上天子，南征北战、所向无敌，当朝文武，无一人胆敢欺瞒，这般权势滔天、富有四海，却唯独失了亲情，靖难之罪，朕真无法摆脱？ 朱棣心中想到如此，又看了朱高煦三人一眼，心中叹道：不知这三兄弟，最后是否还是同室操戈？ 朱棣想到此处，心中烦闷得紧，也就不再去看这三个人，并喃喃的说道：“太孙、汉王，你等三人，领着朕的亲军负责宫城防卫，如今正值巨变，恐怕还有不轨之人。” 朱瞻基三人听得此言，皆是作礼答道：“遵命。” 而后各自离开，带着亲兵，向着宫城四周而去。 朱棣又回头意味深长看了崇祯皇帝一眼，道：“北平城中可建了太庙？” 朱由检此时也已彻底平复了心情，听得先祖询问，也就轻身作礼答道：“启禀老祖宗，北平城在老祖宗之时便已修建好了陵墓、太庙。” 朱棣这才点了点头，径直向着奉天殿走去，身旁只带了几十护卫而已。 而那些宫中太监看到崇祯皇帝走来，刚刚作势欲拜，却看到崇祯皇帝宛如一个近臣一般，竟是跟在那个英武的中年男子身后。 崇祯却是连连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时过片刻，众人终于来到了太庙之中。 是时，北京城内大雨正盛，又值国家社稷倾颓之际。故而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苍穹之下，乌云盖城，昏暗一片，仿若为大明社稷而泣。所谓惶惶乎天地变色、巍巍哉万物变幻而已。 京师之中，太庙乃是供奉大明王朝历代君王、皇后以及配享太庙的文武群臣牌位所在。 本来除却当朝天子祭祀之外，从来无人前来，倒是个僻静场所。 此时在朱棣到来之后，却显得吵杂一片，原来那些看守太庙的太监并不认得朱棣，还以为是李自成大军来犯太庙，故而纷纷说道：“大胆贼人，竟敢犯我大明太庙？” 崇祯看到太监无礼，赶紧几步来至中殿，高声呵道：“大胆！” 那些太监自然是认得朱由检的，于是赶紧拜伏于地，高声呼道：“皇爷恕罪。” 朱由检还怕这些太监惹恼了朱棣，于是赶紧向其略行一礼，又再说道：“老祖宗恕罪，这些宫人未曾见过龙颜，自然不认得老祖宗。” 朱棣本来刚进北京城之时，还对崇祯皇帝丢了祖宗天下心怀不满，但自从看到朱由检一家老小和睦如此，心中也就起了一点别样的情愫，如今看到这宫中还有不少太监忠于大明，也就显得耐心了不少。 只见朱棣轻轻摆手，徐徐说道：“无妨，国破家亡，还有守土之心，当赏。” 朱由检听得此言，神色大悦，赶紧对那些太监说道：“还不快多谢陛下。” 那些太监直到现在都还以为这人是李自成，所以尽管朱由检下了命令，也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棣却是再度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让这些外人出去罢了，朕有家事问你。” 朱由检这才发现，这个老祖宗朱棣看似心情好了不少，于是赶紧令这些太监出了太庙，又要赶周皇后以及太子三人出殿。 朱棣撇了朱慈烺一眼，见他始终把两个兄弟护在身后，也起了怜悯之心，于是说道：“皆是朕的后人，又不是外人，赶他做甚？” 朱由检听得朱棣认了自己这个不肖子孙，心中也是喜悦非常，赶紧对朱慈烺说道：“还不快多谢老祖宗。” 朱慈烺三兄弟自然也不是傻子，如今形势也看得清楚，当即便拜伏于地，高声呼道：“多谢老祖宗。” 朱棣看着面前和睦的三个兄弟，不免又想起了自己那三个儿子，心中也是略有悲痛之感。 但此时却还不是谈及亲情之时，朱棣也就不再耽搁，当即便带着朱由检等人进了太庙之中。 众人一路来至太庙之内，朱由检刚想拜伏于地，多谢列祖列宗，派了老祖宗来到国破家亡之时，但刚欲跪拜，却忽地想到，如今身旁这位，不就是自己老祖宗吗？ 如今还供奉于太庙之中的这些皇帝，除了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和那四个追谥的祖宗之外，便是这位老祖宗辈分最高了。 朱由检这局促之下，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棣仿若看透了朱由检的不知所措，忽地勃然大怒，当即拔剑而出，高声呵道：“如今在太庙之中，当着朱家列祖列宗牌位之前，不肖子孙，你倒是说说，是如何丢了江山社稷！” 朱棣本就是个威武天子，加之怒火中烧之下，这一番话语着实吓人。 吓得朱由检一家赶紧拜伏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