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年货不能比

整个85年的一月，熊家都在备料中渡过。 砂石砖瓦木料都堆在东边猪舍旁。 一走一过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家人是开春就要大干了。 一月下旬，农场的决算已经出来了。 谁家盈利谁家亏损都一目了然。 分场办公室的走廊里，张贴着每家每户的账目。 某某某，1984年，总支出，总收入，盈亏等等。 这是春节前最大的事件，各职工之间还要在财务室相互转账。 比如，有在供销社赊账的，你就得找钱来还。 可以相互转账。 有的职工账面是亏损的，也可以找别人借，先把欠账还了，然后明年年底再还。 闹哄哄的办公室到处是相互转账借钱的。 熊家的账户也是亏损的。 一年的粮油都是赊着的，这会就体现出来了，在总支出上。 收入栏就是那两垧口粮田，就是个亏损。 其实，当天熊贵清就把欠账全补上了，只是这公开的账本他没取下来。 为啥？ 就是告诉这些人，谁都别找我借钱，老子也是亏损的。 有的账面盈利的，则提出兑现的要求。 分场根据农场的政策，只能兑现50%。 也就是说，你要是账面盈利1万，那么，你可以提取现金5000。 提出现钱来，是为了过年。 盈利的职工大多是机务队的人。 他们地种的少，利用拖拉机等机动车干的活多，有台班费。 一算下来，就是盈利的。 而那些承包了大量土地的职工，亏得裤衩子都不剩。 为了这事儿，还有其他分场的职工去场部闹呢！ 可是有啥办法，你亏了就亏了，盈了就盈了，谁都帮不了你。 最多，亏损不让你马上补上，这就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些职工才算消停。 不然，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最后还要倒贴，谁都不会愿意。 虽然今年亏损的职工很多，可是也有盈利的。 有了钱，职工家属就相互约着往场部去。 无外乎是去场部购买年货，因为2月19就是除夕了。 因此，二月头上，场部供销社门前的车辆排成了行。 各個分场来置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 比如三分场机务队的家属来的就很多。 倪桂花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家算下来，盈利了不少，可分给徒弟们之后，老潘的账户上还有三千块。 这在三分场来说，已经算是进入最高层级的收入了。 能拿出1500现钱，倪桂花当然不客气，直接取走。 现在职工们都怕农场把自己的钱吞喽。 这次来场部，她带了二百块。 这也是她带的最多的一次。 平时身上有个十块八块的就不少了。 二百？ 有的人家一年都没见过二百块。 她随着人流进了供销社，里面真暖和。 她也有一年没来场部了。 一进来，看啥都新鲜。 苹果的香味真馋人呐！ 这奶糖，真好。 这边的衣服，啧啧，真不错。 她这会儿也忘了自家闺女是做衣服的了。 她一眼看见了五金交电柜台。 电视！ 这玩意真好，就是舍不得。 柜台上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着新闻。 十几个农场职工盯着看。 倪桂花也挤过去看热闹。 “婶！” 有人在她耳边喊，可前面电视真好看，她懒得回头。 “婶，买年货啊？” 这回声音就更大了。 她一惊，回头一看，竟然是熊贵清，自己未来的女婿。 “哟，是贵清啊！你也来置办年货？” “啊。” 两人搭着话出了人群，站在一旁聊天。 “哎，我没看见你在车上啊？” 倪桂花突然想起，今天来场部的车上没有熊贵清。 “哦，我带着车来的。” 今天他是带着大解放专门来办年货的。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刚回家不久的老弟，熊贵亮。 两人正说着，老弟走了过来。 看见倪桂花就笑嘻嘻的喊道：“婶。” “哎，长这么高了？你去二井子上学了吧？” “是啊，上了一学期了。” “好，以后能考上大学。” 倪桂花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两家都通过媒人约定了关系，可现在还不算正式的亲戚。 聊了几句，也就分开采购物资了。 今年熊贵清和老弟来采购年货，可跟去年不同。 去年，哥俩算计着买，连多买点鞭炮都舍不得。 今年敞开了买。 过年了，熊家四口人每人一身新衣服也是应该的。 去年买双棉胶鞋算是春节礼物，现在必须棉皮鞋。 去年，家里没有水果，连冻梨都没钱买。 今年，冻梨，冻花红，冻柿子，一样两袋。 粘豆包买了二十斤。 猪肉买了一扇。 自家的猪都卖了，熊贵清都没留。 在他想来，只要有钱，啥没有？ 有钱的人都去市场上买溢价猪肉。 去年，熊家哥俩一个编织袋就装满了年货。 可今年呢？得得用解放拉。 看着熊家哥俩一袋一袋往车上装水果，司机看着眼热啊！ 不仅有猪肉，有冻水果，还有新鲜水果。 国光大苹果，直接抬一筐。 司机也跟着忙活。 把带来的棉被给大筐捂上。 糖果瓜子买了半袋子。 衣服帽子鞋也用袋子装好了。 这回，熊贵亮盯着门口的鞭炮摊子不走了。 二踢脚？ “哥，这回得多买几个吧？” “你想要几个？” “十个！” 熊贵亮咬咬牙，下定决心，要了个狠价。 “二十。” “呃……好吧。” “鞭炮呢？” “买几挂小鞭呗。” “啥小鞭？十响一咕嘟，来个十盘。” “啊？那，那么多？哥，发大财了？” “发啥财？就是图个吉利。” 就这样，哥俩报复性的把供销社门前的鞭炮摊子包圆了。 直接搬上了汽车。 待熊贵清哥俩把该买的都买齐了，司机回到驾驶室准备启动发车。 “等一下，我找个人。” 未来岳母来了，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都看见了，走的时候能不打个招呼？还得主动问问人家搭不搭车呢。 熊贵清在供销社里找了一圈，终于看到倪桂花跟分场的几个家属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婶。” 熊贵清凑过去喊了一声。 “哟，你的年货办完了？” 倪桂花欣喜的问。 旁边的几个妇女都看着他俩，眨着眼，琢磨着他们的关系。 “我的办完了，跟我一起回吧？” “呃……” 她略一犹豫。 说道：“还有几样没买完，不过，下次再来吧。” 倪桂花回头跟几个妇女告辞，“我先回了！” 熊贵清帮着她拎东西。 倪桂花买的东西也就一个编织袋，熊贵清直接拎在手里。 “还要买啥？要不一起买了？” 熊贵清不能不这么说。 “哎呀，怕拿不动啊。” “没事，咱有车。” 两人又买了好些冻货。 熊贵清去车上把老弟喊下来，一起搬上车。 还买了鲤子，冻带鱼。 后面这些东西可都是熊贵清付的钱。 没办法，他既然出面了，能让倪桂花掏钱吗？ 不仅如此，驾驶室也让给她了。 熊家哥俩站在后面的车厢里。 虽然倪桂花谦让了几次，可这点眼力见能没有嘛？ 连司机都看出来了，两家关系不一般。 等进了分场，熊贵清让司机先去潘家。 卸车的时候，倪桂花才看见车厢里的东西。 真是没法比。 这还是熊贵清给她买了些东西呢，否则就更寒碜了。 熊家的年货占了大半车，她家的就占了一个角。 倪桂花在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闺女嫁进熊家真是享福了。 老潘听见动静也出来帮忙，爷俩站在门口聊了几句。 熊贵清还塞给老潘一包香烟。 待熊贵清上车走了，老潘乐呵呵的进了屋。 看着一地的年货，他问道：“咋买这么多？能吃完吗？” “多？这叫多？你刚才没看见熊家那一车吗？” “看见了！” “那不就得了！你看看人家那年货，你再看看咱们家的，一比就没法看了。” 倪桂花的话说的酸溜溜的。 “这能比吗？人家那是家大业大。我都得我去给人家干活。” 老潘倒是能认清形势。 “不过，咱闺女过去，吃不了苦，这就好。” 倪桂花收起酸劲，熊家好也是闺女好，一样的。 “你没见去年，熊家过年可比咱家寒酸。再看看今年？一年大翻身！这小子就是有本事！” 老潘对自己的这个姑爷是相当满意。 “也是哈。” 倪桂花想想，这都是姑爷的功劳。 再说了，这些鱼和冻梨不都是姑爷送的么！ 自己也算是提前享到福了。 大解放停在熊家院门前。 熊长禄，王兴初，于洪刚都来帮忙卸车。 先把用被子蒙着的新鲜苹果抬进屋里，别冻坏了。 又把一扇猪肉抬进厨房。 “爸妈，把猪肉分一下。”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今年过年，两个雇工都有年货。 首先就是每人一块猪肉。 现在熊长禄和余秀华就在分肉。 冻梨，冻花红，冻柿子，熊家各留下一袋。 剩下的，他们两家各半袋，这也够了。 这就是在熊家辛苦一年了，老板给员工的福利。 卸了车，司机拿着运费走了，熊家这边该分的东西也让他们拿回去了。 望着屋里堆得满满的年货，熊长禄和余秀华眼睛红红的。 今年的这个年，才算是真正的过年啊！ 见到新买的衣服皮鞋，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花了不少钱，可是心情愉快啊！ 至于烟酒这些，在分场的供销社就能买到，也没必要在场部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