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质疑

当喇嘛念起经文，地上那几具孩童的尸体也一并沉入草下，最小的看起来只有四五岁。他们的尸首悄无声息地被暗绿色的青草盖过，连血迹都没有留下，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荀茂没有过分关注这一场面，他转头查看罗向一的状态，呼吸十分微弱。 他赶紧掏出几颗止血丹药塞进罗向一的嘴里，并把罗向一小心地背上马，解下自己的黑綄袍，固定在马背上。 “载着他离开，去之前经过的那个山洞等我。”荀茂做出简单的提示，马匹领会他的意思，点头后转身奔跑起来。 广袤的草原上，帐篷相互间保有一些距离，但已经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异样消失，提醒帐篷的主人返回。 牧民拉着新买的物资，手里抱着喇嘛给的袋子，看到监天司和罗向一都了无踪迹，他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事情完全结束了，安置好物件，坐到帐中，刚想倒一杯酥油茶，荀茂的烨虹抵在他的胸口。 “哐当。”茶杯翻到在地上。 “谁？！干什么？”牧民看到脖子上的剑，不敢轻举妄动。 “你认识罗向一。”荀茂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波动。 “对，他是我朋友，半个月前，带着一群小孩寄住在这。”听到对方也提了罗向一，牧民神色紧张，“不关我的事啊！我不知道他被监天司通缉了！” “那些孩子是怎么死的。”荀茂问道。 “我清早就出去了，没想到监天司的高人会今天找过来，连小孩都不放过，小罗也……”牧民支支吾吾。 “说真话。”荀茂看出他的十情八苦里有所掩饰，将剑又朝脖子收紧几寸。 “是，是我向监天司报告的，听说把这种犯人的消息交给他们，会赏很多钱。我的羊群之前遭了灾，现在正需要钱周转……” 不等继续说下去，他的人头已经滚落到地上，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慌与不解。 “浪费时间。”荀茂叹了口气，因为这家伙的行动才导致罗向一被发现了么……可惜那些死去的孩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荀茂不禁发问，青丘的地下，埋葬有多少这样死去的生灵？ 他心情沉重地离开帐篷，循着在马背上做的非罡标记，朝山洞里赶去。 这是在路上发现的山洞，只比平缓的草地高出没多少，以人和马的体型来说，弯着腰勉强能挤进去，而洞内则宽敞许多，甚至有一些人类的骸骨和衣物，显然之前也有人在此停留。 荀茂点起一堆火，掏出几片发潮的肉干，串在剑上烤起来。 罗向一的气色在服下丹药后恢复不少，他微微睁开眼，“我……没死？” 荀茂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一块肉干， “坐忘道——咳咳——”罗向一看到荀茂的脸，眼神涣散，“幻觉么？我在这种地方遇到荀茂。” “不是幻觉。”荀茂啃了口肉干，灌下些水，“你知道我是坐忘道了？” “无所谓了，坐忘道又如何，不如给我个痛快吧。”罗向一心如死灰，看到手边熟悉的木剑，他试图扯下最后几张符纸。 荀茂用还穿着肉干的剑将他的木剑轻轻弹开，“讲讲为什么监天司在追杀你吧。” 看到罗向一这副模样，他感觉和印象中那个开朗的修道者相去甚远。 他猜出对方遇到了悲惨的经历，按照在现实里看小说和游戏剧情的经验，罗向一这样的角色可能会就此道心破碎，一蹶不振。 荀茂并不想看到他变成那样，在这个道诡世界，虽然有一些是他骗了对方而达成的但罗向一着实对他提供了许多帮助。 “就当我是坐忘道吧。”荀茂啃完一片肉干，“坐忘道不轻易杀人，倒是更想听听，你怎么变成这样的，再送你上路也好。” 罗向一笑了笑，神情比以往憔悴了不少，“就当我临死前的胡言乱语吧。” 他缓缓地说道，“长老们在接收了正清门的东西后，渐渐变得不太对劲，我早该发现的。” “起初他们只是让年轻的弟子配合，这种事以前也常有，炼制新药，或者尝试野草野果的时候。”罗向一说道，“但很快，有些人没了动静，长老们说，他们是去闭关。可单单尝几口草叶或丹药，怎么可能需要闭十几天关？！” 讲到此处，他的语气激动，连声咳嗽起来，却还是继续说道，“窦公公死后没多久，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几天后，新的皇帝表示要清除前朝残余，派了很多人。” “这也和监天司没关系吧。”荀茂说道，“监天司不参与朝政方面的事情，他们也根本不直接听命于皇家。”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罗向一怔怔地望着柴火，“监天司里鱼龙混杂，况且，长老们在做的事情确实违背监天司的宗旨。” “他们在继续正清门的研究，我问到魏长老时，他说只要成功了，正元门能成为袄景教和正德寺那样的大宗。” “你相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吗？”荀茂反问，他猜测，正元门的长老为了宗门发展是真，只是过度追寻了修炼的力量，触及到无法掌控的领域。 包括他自己身上的灵根在内，这种力量肯定也和某位司命有关，而越是追寻，越会陷入其中。 果然，罗向一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荀茂的猜测，“长老们说，结合两门之修坚持下去，就能悟到琴虫之尸的所在，一旦成功，修炼就不再需要灵根这种外物，而能依血肉凡胎之躯，达无上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