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虚兮神元（一）

罗向一支起木剑，在地上刻画出所需的阵法，“如果这颗真的是神元，那要千万小心些。” “虚兮的神元既然会扰乱心智，那具体是什么程度？这么小一块也要提防？” “一即为全，全即为一。”罗向一说道，“对虚兮这种邪祟来说，它躯体的一小块所感受到的，和全身完整感受到的都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想用这一小块石头来突破境界，相当于要承受整只虚兮的影响？”荀茂摊开手，观察着比指甲盖没大多少的这块石头，“虚兮到底是什么？” “虚兮是存在于流逝中的邪祟。”罗向一完成了阵法的绘制，以他和荀茂所在的火堆为中心，在四周各个方位上都刻下线条，看似简洁，但当荀茂凝视这些线条组成的阵法时，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他感觉自己离现实世界更近了，原本像隔着厚厚的墙壁，此时却只有若隐若现的迷雾笼罩在眼前，只要向前伸出手，轻松地穿过这些雾，就能看到返回现实的方法。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呼吸间，似乎触手可及，却又完全无从下手。荀茂甚至听到了些声响，那是现实中才有的键盘敲击声。 “虚兮会从流逝中出现，它们以过去为食，并造出幻觉，很多很多幻觉……” 罗向一的声音还在耳边徘徊，他看到荀茂的反应，以木剑在对方的人中上一点。 “怎么？” “阵法画好了？”眨眼间，荀茂看到，以熄灭的火堆为中心，周围三尺的地面已布满线条，形成一个端正严密的阵法。 “好了，接下来，就看你这块神元是真是假。”罗向一示意荀茂将虚兮神元放到阵眼上。 “阵法只是引导出神元里的情况，至于能不能成功，还是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罗向一说道，“你的灵根还没到这个程度吧，如果失败了，损耗非常大，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我身上的灵根，本就是自己服下的。”荀茂将神元轻轻放到阵眼内，“我需要的东西，不冒些风险恐怕是得不到的。” 如果身魂残缺的问题无法解决，他注定要迎来死亡，而从刚才对阵法的反应来看，荀茂相信这个神元能带来不小的价值。 蝌蚪状的神元一落到阵眼内，立即融化成近乎液体的状态，不等荀茂起身，某种强烈的冲击扩散随即开来，直奔两人的头颅。 “……” 罗向一睁开眼，他发现有一支镖队在运送东西，不知为何，他看出运送的是灵根。 “这和我有关吗？我是谁？”他面前竖着把木剑，一条紫色的虫子悬在木剑上方。 “这里是？”他环顾前后，感觉这是条平和的街道，左手边有人拉着牛车经过，右手边是群正在嬉笑的孩童。 “轮到我来讲故事了，你们也知道心素吧？他们总说自己和另一个世界相连。”一个男孩轻快地说道，“我和他们很接近。我知道另一边也有世界，但我不会说疯话。” “这又是谁？”罗向一向前踏出半步，发现运送灵根的队伍尽管处于前进的状态，却始终和自己保持相同的距离，嬉笑的孩童明明就在眼前，他却触碰不到。 刚才讲故事的男孩抬起头，“也许你信不过我。但是你听完了故事，该你讲了。” “什么？”罗向一盯着面前的孩童，木剑和孩子的脑袋叠在一起，紫色的虫子却还是浮在稍高些的位置，另一个孩子试图把它抓到手中，却无济于事。 “我是……”罗向一朝木剑伸出手，却看到孩童神色剧变。 “什么都别动！这些全是乱的！”荀茂的声音从镖队运送的灵根中炸响出来，整条街道都开始变幻形状，从南齐变成南平，又变成四齐，再到正元门，千万种色彩分散成罗向一所能想到的最小颗粒，又聚合成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各种事物，从场景到活人，又或者对他来说重要的物品。 “虚兮居然是这种东西？”荀茂的眼前躺着一具尸体，那是罗向一拿着木剑，符纸全数燃尽，木剑的大半刺在他的躯体内，紫色的灵液完全干涸，带着流淌的痕迹。 在荀茂几丈远的地方，是一个老汉，他穿越至道诡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 老汉手中捧着台笔记本电脑。粗布麻衣的造型与现代科技的产物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感，屏幕上是《道诡异仙》的主界面。 然而这还不是吸引荀茂注意的核心，他感觉周围的颜色像在被什么东西剥落，罗向一的尸体上，色彩正在流失，流到背后的石壁上，形成一块麻将花色，从一开始闪烁，直到九，又变为骰子的点数，他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全都来自现实世界。 荀茂迈出一步，夺走老汉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砸向岩壁上的色彩，科技产物飞溅的碎块变成点点墨色，洒落在罗向一的尸体上，以紫色的灵根为中心，画面尽数扭曲，被吸到一点。 荀茂看到他和自己正面对面。 “医生，那些不是普通的杂音，就像有人在说话……而且好几次了。我是不是该去挂精神科的门诊？”面前的荀茂坐在斜对过的椅子上，讲述经历的情况。 “少熬夜，多休息，放轻松些。”接待荀茂的医生语气温和。 “不对，我没去医院有这种经历，这是哪来的？”荀茂看着向医生讲述情况的自己，一伸手，视野内的颜色又被搅为混沌一片。 “这些全是乱的！” 尽管画面扭曲，其中的事物还在照常发生着，医生的头顶已有几根白发，他将病历卡递回给荀茂。“你的耳朵没有异常。偶尔听到杂音不算什么。近年来，大学生也出现越来越多病症了，真奇怪，怎么年纪轻轻都这里那里出问题的。” 医生感叹了几句，荀茂只能尴尬地笑笑。他的笑容被漆黑石壁的颜色以下覆盖。 荀茂转过身，捡起紫色的灵根，他总算发现了异常，任凭周围的颜色怎么变换，只有紫色的灵根在勉强维持现状。 “什么都别动！这些全是乱的！”他朝罗向一尸体上的这块干瘪灵根用力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