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孩子大了，家小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的原生家庭，以及后天的教育，环境不同，造成的性格也截然不同。 秋建设这人自幼丧母，弟弟又是残疾，家境贫寒，性格孤僻，如果不是靠着自己的学习成绩不错，村子里推选人员的时候，他几样都占了，贫农、有文化、老实…… 这才被推选上了"工农兵大学"。 他的命运正式被改写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无论哪个时代都能通用，有了准备后，就看命运的安排了…… 陈素娘太懂他了，她对他的包容与理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解药。 每次都让他撑了下去。 秋建设唯有在她面前，可以贴耳俯首，这也是前世，当陈素娘过世后，他一蹶不振给的原因之一…… 秋火明不会真的跟自己的父母生气，他对他们的唯一愿望，就是他们能活得更好，日子过得更轻松一些。 不要愁大苦深的过一辈子。 吃苦不是必修课，更不是勋章。 秋火明眼下的资产足以让家人过上优渥的生活了。 定亲宴之后，秋火明开着吉普车，带着家人在羊城逛了好几遍，那辆吉普车被他从里到外，都摸熟了…… 初九当天，秋火明拉着赵嘉敏一起去采购物资，到"莲香楼"买了好几个铁盒装的糕点，眼下天气凉快，东西能保存的久一些。 把东西提回来，陈素娘正在整理麻布袋，蹲在客厅，试着装了一床棉絮。 棉絮好不容易放进去了，鼓囊囊的很占地方。 陈素娘舍不得家里的被褥放在羊城，白白地上霉坏掉，正在想法子带回去。 秋火明劝道：“四件套可以拆了带回去，这些不占地方，棉絮就算了，太大了，等你们回去了，我送到金舅舅那，周家婶子有空就翻出来晒晒，等你们以后来羊城还能拿回来继续用……” 这话一说出来，陈素娘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还好这里还有亲戚可以帮忙。” 秋火明把买回来的糕点给她装进了箱子里，留下一盒，“这个可以在路上当零食吃……” 小妹笑道：“哇，放我包里，还有哦，哥，我跟你说，火车上的饭好好吃，上回我全吃完了。” “可惜，我们就吃了一次，妈说要省钱。” 陈素娘嗔怪道：“家里带了吃的，不吃完，坏了浪费。” “妈做的也好吃。”小妹笑嘻嘻地回了一句，“我不挑食。” 秋火明笑了起来，小妹就这点好，好的日子能过，苦的日子一样也能过。 这次回去，秋火明给她跟大妹一人送了一个双肩包，能放很多东西，两个人爱不释手，正在收拾这次要带回去的东西。 小妹理好自己的包，突然提议道：“以后大哥要是从国外回来，我们就来羊城汇合好不好，这样大哥也不用来回折腾了……” 陈素娘听了心里一动，她还有一年半就退休了，工人身份50岁就能退，接下来时间倒是自由的很，“也不是不行，咱到时候再决定。” 秋火明笑了起来，“我没所谓，看你们方便，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着都行。” 小妹把铁盒子也塞进了自己的包里，“等二姐考上大学，就轮到我了，我也考这里吧。” 秋红叶闻言笑着说道：“你是舍不得你新交的朋友吧。” “也是，她们可好玩了，还教我说粤语，识听唔识港……”小妹大笑起来，“我教她们说我们无城话，她们大舌头，说得话可搞笑了……” 小妹大概跟她们接触久了，连口音都带着有几分羊城口音了。 秋建设理好箱子，直起腰说道：“羊城确实不错，考上大学户口也能起过来，到时候能留在羊城工作，出来就是干部身份，就怕是不好考。” “哥给我买了些辅导教材，还给我出了好多试题，我写了一些了……这次我一定会加油的。”秋红叶捏紧了拳头。 “二姐，你已经够努力了，这次肯定能考得中。”秋红霜回应道。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大家把东西再看看，有啥遗漏的。”陈素娘放弃了装被褥，顿时一身轻松，箱子里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 “没事，落下什么东西，回头跟我说，我给你们寄回去。”秋火明笑道。 “那多麻烦，现在时间还早，好好检查一下。”陈素娘说道。 秋火明坐在沙发上，顺手拿了一本书翻阅着，耳边听着家人的聊天，心里有些不舍，他都这样了，想必陈素娘的心里更难过。 每次看着孩子们离开家，每次分别都会难过吧。 但是这就是人生。 孩子大了，家就小了…… 初十一大早，秋火明就提着大包小包塞到了车子的后座后方的空挡上，后备箱放着几个小件…… 等人上齐了，这才把家里的几扇门给锁好。 巷子口，晨光照了进来。 小妹交好的两个小姑娘，正踮着脚，趴在车门旁，跟秋红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秋火明从包里翻出一把糖果，这还是上次定亲时候剩下的。 他把糖果塞到她们手里，“好了，回家吧，下次放假你们还能见到……” 双方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小妹果然是社牛，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 秋火明忍住笑，上了车，原地倒车，出了巷子口，转到街上，开始朝着火车站方向行驶…… 到了火车站，停好车，秋火明提着最重的两个大箱子带头往大厅方向走，还没进大厅，就看到了老金跟赵嘉敏站在门口，两人手里都提着东西。 “你们怎么来了？”秋火明快走了几步。 赵嘉敏笑道：“我跟舅舅来送送爸妈跟妹妹……” 陈素娘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跟秋建设赶紧走上前，“你们等久了吧，实在不好意思，还要让你们来送……” 赵嘉敏笑着把手里提的网兜，还有老金手里的东西，一起交给陈素娘，“妈，我们也才到，这些都是路上吃的、用的东西，路途远，都带上吧。” 秋建设在一旁笑着跟老金招呼了一声。 他如今看赵嘉敏分外的亲切，连同对老金也改观了不少。 几个人在门口寒暄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了，陈素娘一行人往里走去。 秋火明提着箱子去送她们，半道上扭头对着赵嘉敏喊道：“你们一会儿跟我车，别走开……” 赵嘉敏笑着点点头，乖乖站在门口等。 老金摸出一根烟，离赵嘉敏远一点的地方，点着了，抽了起来。 外甥女如今说了婆家，对方家人也不错，秋火明更不用说了，他这心里的一桩大事就尘埃落定了，接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火车站大厅，里面人头攒动，操持着各地方言的人都有，今天是初十，出省的人还不算多，等到了十五，这里一定是人山人海。 不管是进来的人，还是出去的人，都抱着某些希望。 他转回头，看着面前的广场，手里的烟不知不觉抽到了尾部。 一个弧线，烟头抛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一个红袖章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老金乖乖地交了罚款。 还没等赵嘉敏过来看是什么情况，他已经走回来了。 “阿敏，等你们离开羊城，我也要离开一阵子了。”老金语气平淡地说道。 “跟你的写作有关吗？”赵嘉敏问道。 老金眉头一挑，“猜对了。” “我要去京城，许琅在那边，我住他那，有些史料只有京城才有……” “要去很久？”赵嘉敏问道，如果只是寻常出差，他用不着特意来跟自己说。 “我也不知道，大概半年要有的，回头我把联系方式丢给你。” 赵嘉敏想了想问道：“跟她也有关吗？” “什么她？” 赵嘉敏咳了一声，“潘叔叔说她也是一个人。” 老金的老脸破天荒地红了，“别瞎说……” 赵嘉敏见老金不想提起，移开了视线，扭头看向身后。 秋火明额头沁出了细微的汗水，把父母跟两个妹妹送到位后，他没有停留，开始往回走。 这样就看不到陈素娘偷偷抹眼泪了。 他的心里也发着酸，半道上重重呼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了赵嘉敏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在张望。 秋火明朝她挥了挥手，加快了脚步。 三人在门口碰了头。 秋火明也懒得回自己的房子了，家里冷冷清清的，对比强烈。 “舅舅，我这几天住你那儿呗。” “随你。” “谢啦……” “假客气。” 秋火明瞥了一眼老金，“舅舅，你这脸带春风，不对劲啊，难道？” “好好开车，别贫嘴。” “哦，好……” 秋火明收了声，从倒后镜看到了赵嘉敏冲着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没多久车子开到了老金家门口。 回到房子里，刚好看到周家婶子在给旦旦喂饭。 旦旦喜欢吃鱼汤泡饭，泡饭上再放两条小猫鱼。 “我去工作室……”老金撂下话，往前走去。 周家婶子去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秋火明坐在客厅伸了个懒腰，取出课本，开始翻阅了起来。 前些日子，家里人都在羊城，他想着法子带着她们去玩，学业落下来不少。 眼看着要出国了，还是要多看看书，温故而知新。 赵嘉敏见他认真看书，也取出画板，装了一小桶清水，拿着调色盘，捏着笔，开始画画…… 客厅里安静地只听到，翻开书页的声音、时钟转动的声音，旦旦舔舐毛发的声音…… 风穿过中堂，温柔地吹起赵嘉敏的几根发丝……户外的阳光正好，树荫婆娑铺设在院子里，黑白分明。 早先移植的两颗树已经长得稳固了。 树顶发了不少新枝……有从北方飞到南方的鸟在上面做窝。 老金写了一半的稿子，心神有些不宁，干脆放下笔，抬头看着窗外。 院子里那两棵树映入他的眼帘。 他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冷了。 他靠在椅背上，屈指轻敲着桌面，修长的指节处已经微微发黄了，这是烟抽多了的结果。 老金似乎听到了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这家伙，又给我抓到了，偷偷抽烟！” 老金鼻子发酸，如今没有人管他了。 失去才知道自己错过的，到底是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 一大把年纪了，想这些做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想起外甥女说的那句话，“她也是一个人了……” 她也老了吧，也是一脸的皱纹，头发花白…… 老金在心里勾勒着对方如今的样子。 如果她不再年轻、不再好看，你还会心仪于她吗？老金问自己。 回答是毫不犹豫的一句话，“只要她还是她。” 老金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惊讶到了。 他收回手，摸在自己的心口。 藏了那么久的心事，还是被翻了出来。 大概是看到了秋火明跟赵嘉敏订了亲了，被感染到了。 他们现在的样子，跟自己当初很像…… 如果自己再勇敢一点。 结局一定会完全不一样。 他再次摸出了一根烟，刚点着，突然拿了下来，烟头掐灭，支在烟灰缸上。 工作室外面很安静，老金有些纳闷，他站了起来，出了工作室，往客厅走去…… 他在走廊上站住了脚。 秋火明背对着他，正在安静地看着书。 不远处，赵嘉敏正在画架前画着画…… 旦旦趴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呼呼大睡…… 这一幕，很美好。 老金悄悄地往回走，这份宁静，他不想打破。 唯一觉察他来的的是旦旦。 旦旦翻了个身，撑起前脚，伸了个懒腰，扭动了腰肢跟了过去。 老金站在院子里，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投下光影。 没一会儿，旦旦凑到他的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脚，顺势趴在光里…… 老金笑了起来，一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沉甸甸的压手。 “小肥猫。”老金摸了一下它的圆脑袋说道。 树上的鸟叫了起来。 旦旦迅速支起脑袋，快速地朝着树荫处叫了一声。 “你可不能打扰我们的新邻居……”老金把它抱离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老金把旦旦放在一旁的空椅子上，顺手给它递了一根小鱼干。 旦旦安静了下来，专心地啃着鱼干。 它的这一身肥肉可不是凭空得来的，每块肉都是它努力去吃的成果。 老金深呼了一口气。 这次去许琅那里，他是突发其想，其中确实有需要去京城那边获取资料，但是心中更隐蔽的愿望，就是去见她…… 见她无恙，自己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