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出意料

将书拍在了桌上，魈带着怒意，烦躁地走出了屋外。 在游戏魈的传说任务里，当旅行者对魈提起【护法仙众夜叉录】这本书的时候，魈的态度很是不屑。 他对此的评价大概是这样的：“我那些战死战死的同僚，想必不会愿意被人如此评说。” 是的，或许其他人会喜欢听到别人的赞颂，但他以及一众夜叉并不喜欢。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将名声置之度外的高尚情操，而是同为夜叉，他最清楚夜叉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老子曾在道德经里讲过一段话，大概的意思是，他不希望人们歌颂忠臣，不希望人们歌颂善良，也不希望人们歌颂孝道。 为什么呢？ 因为当人们歌颂忠臣时，必定是因为奸臣当道，忠臣稀少，所以人们才需要把忠臣这个标杆立起来提倡。 当人们歌颂善良时，就证明在这个时代，善良是极为珍惜的品质，所以才提倡人们要学会善良。 当人们歌颂孝道时，就证明世间不孝子居多。 这就像是前段时间提倡的光盘行动一样，肯定是社会上出现了浪费食物的情况，所以才会提倡光盘行动。 如果满朝忠臣，世人皆善皆孝，那又何须再歌颂忠、善、孝？ 同样的道理，没有仙众夜叉会希望人们歌颂称赞自己。 作为此世的最后一位夜叉，魈曾与不知多少夜叉相处过。 为守护世间平安，夜叉们奔行山野，踏足雪原，奔入海流，在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环境，与难以想象的敌人作战。 因为屠戮大量生灵，夜叉们感染业障，被魔神残渣污染。 业障摆动着夜叉们的命运，扰动着夜叉们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将他们引入走火入魔的深渊。 魔神残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身体，为他们的肉身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各种病痛。 噩梦、癫狂、夜不能寐，精神崩溃...... 夜叉们的身、心、灵，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莫大的折磨。 当年，仙众夜叉千千万，但被敌人杀死的，只有五分之二。 剩下的五分之三，要么是因为受不了业障和魔神残渣的侵蚀而自尽。 要么是被业障扰动心火，走火入魔后血逆而亡。 要么，就是在魔神残渣和业障的双重影响下陷入疯狂，走火入魔，互相残杀而死。 是的，夜叉，几乎没有一个是得好死的。 而当世人皆称赞夜叉的牺牲和伟大时，就证明这个时代尚未平安，尚需征战，尚需有人牺牲。 作为世间的最后一位夜叉，魈行曾走于千千万夜叉的队伍中。 他见证过不知多少夜叉的落寞。 行走于夜叉的队伍中，他听到的不是诸如： “啊，你看，有人称赞我们了。” “哇，我们真厉害。” “我们肯定会被后人永远铭记。” “我们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呀！” 是的，他听到最多的不是这些话。 他听到夜叉们说的最多的话，是以下这些： 【魔神残渣和业障的侵蚀好痛苦。】 【兄弟，如果我们有一天被污染，走火入魔了，请你一定要杀了我！】 【我不想成为一个杀戮机器，也不想手中的枪指向自己的兄弟。】 【希望战事快点结束，这样，我就能回到家乡，在院子里晒太阳，喝酒。】 【希望战事早日结束，这样，我和兄弟们的魔神残渣和业障的污染就不会加重了。】 【战事结束之后，我就能回家，陪陪我的家人了。】 【战事结束后，我就向帝君请辞，回到老家，找个姑娘成亲。】 【金鹏，对不起...没想到让你先为我收尸。】 【金鹏...请把我和弥怒葬...在一起。】 ...... 是的，没有夜叉喜欢被称颂，因为这意味着战事、流血、痛苦和死亡。 夜叉们想要的，是没有痛苦，想要卸甲归田。 想要的，是安稳、是平静，是亲人朋友，是笑颜，是——家！ 他们不想成为英雄，他们只想成为一个快乐无忧且健康，过着安逸生活的凡夫。 他也是如此。 他想要成为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仙人，也不是什么降魔大圣。 英雄固然好，但两千年的时光啊... 他的心早已疲惫不堪。 他和每一个故去夜叉的想法一样，只想要一个平静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想要一个家，要一个归宿，让他不会再在这个浮世中居无定所。 小屋外，魈站了很久很久。 曾经，他也有家，也有兄弟姐妹，也有过幸福快乐安逸的生活。 但可惜，那都是过去了。 随着兄弟姐妹们因业障和魔神残渣污染而死，他没有了家，没有了归处。 千百年来，他孤单一人游荡于山野间，到处于魔物战斗，累了躺在树上就睡，整日风餐露宿。 若非现任天权星凝光修了望舒客栈，并请他住于客栈的上方客房。 那么他连战斗的归处都没有。 “家...” 他若有所思，看向了身后的屋子。 而屋内，都泽儿站在原本魈站着的位置，她看了看这些夜叉傩面，又翻看了被魈拍在桌子上的书。 她没有询问，也没有出声。 她只是趁着魈不在之际，将所有的面具和书，全都收回了自己的房间。 ...... 日子还在继续。 深受业障折磨的魈，在睡梦中时，难免会做一些噩梦，不断发出惨叫，在床上不停挣扎。 而当他惊醒过来时，总会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女孩。看書菈 “辛苦了。” 女孩如此说道，随后对他报以柔和的微笑，将早已准备好的安神茶递给他。 今日，已是两人同行的第18天。 这一天，魈难得没有任务。 他独自坐在院外，仰天看着夜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排坐下，陪他一起看夜空。 “今天是满月呢，好漂亮的月亮。”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我听说，满月也代表团圆的意思。” “魈，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 得到首肯，她笑了笑：“魈，你想过拥有一个团圆的家吗？” 他没有说话。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魈，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陪你继续过着像现在这般的日子。” “我想照顾你。” 魈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这些话，他等了很多年，这样的生活，他盼了很多年。 看到魈眼中闪过的神采，都泽儿的心中一动，她攥紧拳头，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开口： “魈，我喜...” 然而，当‘喜"字说出口时，魈的身体却是一颤，猛然清醒了过来。 “不要说了！” 他不断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不用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18日，你我同行的时间也该结束了。” “以后，好好生活吧...” 话落，魈闪身消失了。 只留下脑袋一片空白的都泽儿，独坐屋前。 ...... 于此同时，花园内。 “果然。” 诗桔饮了一杯产自璃月的青梅酿，她放下酒杯，看着眼前的地脉投影光幕。 诗桔的对面，有一身穿棕金色华服，看起来极为沉稳的男子也放下了酒杯。 “确实，不出意料的展开。” 男子看着光幕中，独坐屋前的都泽儿，淡定开口道。 ......